“哥哥们是儿郎,若是有什么事逃不过。可是阿俏不同,阿俏是女郎,罪不及出嫁女。你嫁给崔九,崔家定能庇护住你。”
贺知春听着,扑进贺知礼的怀中哭了起来。
上辈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阿爹和哥哥们虽然觉得崔九齐大非偶,却还是果断的将他嫁到了清河。
“不好。哥哥们若是有什么事,阿俏也不独活。而且事情并非没有转机,魏王就待知秋很好,若是魏王上位,知秋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至于晋王,她没有提。因为晋王与晋阳一道儿在圣上宫中长大,同吃同睡,感情深厚得很,绝对与他们不是一路人。
贺知礼叹了口气,“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帝王之心更易变。”
但是他们似乎,也只有魏王一个选择了。
“哥哥可曾怪过阿爹,怪阿爹抱回了知秋?”
若是当年贺余没有抱养知秋呢?他大约早就当上了京官,贺家一家子也平安喜乐,全然不会与夺嫡之事扯上半点关系吧?
贺知礼摇了摇头,“秋娘那时候不过是个无辜稚子,阿爹抱回了她,那便是命。阿俏你认命吗?哥哥不认命。”
她认命,她怎么可能认命?贺家人都是一身的硬骨头,不会认命。
兄妹二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因为不管讨论什么都是无能为力的。
若是他们张口就说要斗倒太子,扶持魏王上位,甚至让知秋当女帝,那简直搞笑的事,还不如不说。
太子占了嫡长之位,只要不犯大错,大位便是他的,可是贺知春却是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就是在承元十七年,太子谋逆被废。可是魏王……
只是她虽然知道,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是以,知秋她,并非就没有生机。
兄妹二人进了崇义坊,下了马车,贺知春隔着幂幕问道:“可有孙府的帖子,长乐公主春茗宴?”
门房点了点头,“回小娘,有的,已经上递给老夫人了。”
贺知礼将贺知春送回了芳菲院,自己个便去了书房寻贺余议事去了。
贺知春回了屋,那是一句话也不想说,沐浴更衣之后,倒头便睡,一连三日几乎啥事也没有干,只是吃了睡睡了吃。
这一晃便到了长乐公主春茗日。
这日一大早,贺知春便精神抖擞的起了榻。
木槿为她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贺知春瞧了瞧,不甚满意,“梳椎髻。”
她不喜欢双环髻,因为显得年幼又娇俏,她今日可是要去打一场硬仗的。
她今年不过十二三岁,虽然已经生得比同龄的女子高许多,但是到底年纪小,比那些年长的女子身量要略差一些。
椎髻显高,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贵气又凌厉起来,如果说之前的阿俏都是活泼俏丽,那今日的她带着几分飒爽英姿。
“带上我的琵琶与佩剑,还有骑马服与马鞭。”
有着上辈子的经验,她还能不知晓那些贵族小娘子们,都爱玩一些什么样的花样儿?
今儿她就是奔着出风头去的,好好的教她们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木槿梳了椎髻,又将之前选的衣衫收了起来,挑了一条石榴红描金齐胸襦裙,配浅白绣红梅的半臂,胸前戴着一个罕见的用南海珍珠编织而成的璎珞,上头缀着镶金的羊脂白玉。
阮麽麽领了木槿一道儿,随她前去。
孙府在皇宫东门的崇仁坊,与贺家所在的崇义坊,相隔不过是两个路口。
但兄妹二人到的时候,府门口几乎已经挤得挪不动道儿了。
不少小娘子都戴着幂幕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说笑,等着府中人的一一安排入内。
贺知礼扶着贺知春下马车之时,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为旁的,贺知礼实在是生得太过俊俏了,简直是美绝长安城。
贺知春不急也不燥,挺着胸膛进了府门,等候着麽麽给安排软轿,进而了二门方才摘掉头上的幂幕。
因着如今尚在正月之中,长安城中的残雪纷纷,说是春茗,还不如说冬末赏梅来得准确。
贺知春方才站定,就看到一个穿着海棠色襦裙的小娘子朝着她走了过来,欣喜地唤道:“阿俏,你可算来了。”
贺知春定眼一看,来者正是崔毓敏。
虽然曾经在岳州相处过一段时间,但也就是混了个脸熟,她唤得如此亲密,想必还是因为崔九的缘故。
“毓敏。”
崔毓敏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你今儿个可要小心了,圣人罚了晋阳的俸禄,她打来了之后,便一直在长乐公主跟前说你的不是。呵呵,我家大伯娘也来了,可要引你一见?”
她说着,促狭的挤了挤眼睛。
贺知春神色突变,竟然有些局促起来,崔九的阿娘也在啊!
瞧崔毓敏的样子,崔家人多半已经知晓了崔九的心思,那么崔夫人会如何看待她?
上辈子一开始的时候,崔夫人待她也是淡淡的,显然觉得她的出身低微,委实配不上崔九。
可等她嫁过去之后,崔夫人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待她和颜悦色,婆媳二人相处融洽。
她对崔九可以心存怨愤,但是对于崔夫人,却是没有的,只不过她这辈子并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刻意拜见崔九的母亲。
“毓敏说笑了,平遥公主可来了?”
第105章 南方蛮子
崔毓敏抬了抬下巴,示意贺知春朝左边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簪着牡丹绢花的年轻妇人在众人的拥簇之下走了过来。
她的身量颇高,眉眼之间给人一种颇为熟悉的感觉,贺知春又瞧了瞧站在她身侧的晋阳,有些恍然大悟。
这个贵妇人应当就是今日的主家长乐公主了。
而在长乐公主左侧,站在一个穿着杏色襦裙的夫人,她的眉目之间带着厉色,看起来便不好相与,应当是城阳公主。
长乐,城阳,晋阳,平遥,衡山公主是陛下的五个嫡出的公主,那权势派头与寻常的公主自然是大不相同。
其中长乐公主嫁回了国舅家,城阳公主则是嫁给了蔡国公次子。
贺知春想着,若是知秋不是有那什么破命格,应当也同这些公主一样,受着万千宠爱长大,然后嫁给功臣之后吧。
晋阳一瞧见贺知春,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说道:“阿姐,你瞧,这就是那个欺负我的南蛮子。你不知道,南蛮子连下了马车要换软轿进二门都不知晓,长成这样还敢叫阿俏,真是天大的笑话。”
晋阳的话音刚落,平遥的脸就红得要滴出血来,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死命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她当初就是不知晓,闹了大笑话。
贺家在岳州的府邸小得很,哪里用得着软轿,从角门进来没几步就到了她们住的院子了。
贺知春瞧着来气,都被指名道姓的叫了,她还是规规矩矩的上前见了礼。
她问过安,便笑意盈盈的对着晋阳说道:“公主说得是呢,这长安城中就是讲究,进了府还要坐轿子,我们家在岳州就没见过这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