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卓明在一旁看着。
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
“就一杯?”
“只准一杯。”
“太少……”
“只准一杯。”
“真小气!”
明明记得,他从来不肯让我喝超过一杯的酒。
何况是这么烈的洋酒。
一晃,怎么就这般大方了?
我偏着头,笑吟吟地望着他,扬起杯子,让血色的酒荡开。
用第二次和他在酒吧相遇,轻松而愉快的语调:“来一杯?”
☆、chapter06
“来一杯?”
我确信,华灯初上的城市一定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故而,酒吧里的荆卓明接过杯子,仰脖一饮而尽。
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我眯着眼睛观赏——就算是牛饮,我也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将牛饮表现得得这般潇洒。
荆卓明就是这般,一举一动,都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非常合我意。
但是可惜,人总是会变的——现在的荆卓明淡淡地看我一眼,淡到让我感觉他其实并未看我。
然后,转身出了屋子去。
果然,今时不同往昔。
我自讨了个没趣,讪讪缩回床上。
想想,也真是奇怪。
酒明明是我自己要的,他二话不说给了,我却怪他没有阻止我喝酒。
看来,我真是毫无自觉,竟然还以恋人身份衡量他,要求他。故意旧事重演,试图他还如昔日一般作为。
怎奈荆卓明早已将剧本改得面目全非,原先的剧本早已换了主角。在现在这出戏中,我被指定了可笑的小丑角色,却觊觎着主角的宝座。
真真是贪心不足,自取其辱。
说来也奇怪,荆卓明走了,我却没了喝酒的兴致,在床上又躺了十几分钟,那半杯酒却无论如何也喝不进。
胃中是火热的炙烤,酒气上涌,我将头埋进被褥,狠狠地咬着手背血肉。
我闷在狭小的空间里,拷问心肺,为什么不提出来让他放我走?
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是我自己不想走。
和他相识三年,相恋两年,分开一年。
分开的那年,我没有温柔场里销金,也没有自甘堕落夜夜买醉,每天都将时间花在了协助二哥处理方家公司事务上。即便如此,却还是午夜梦回之时,将醒未醒之际,能听到荆卓明的声音。
“尝尝看,不许挑食。”
“外面冷,多穿点。”
“束珺,你又调皮。”
“……”
于是,我再努力,天也是灰的。
我去找过他一次,旧情人的态度非常明显,闭门不见。
我在荆家大宅前站了一晚,想了一晚。
荆卓明对我那么好,我要颗星星他都能想方设法为我摘来。这样宠我的一个人,怎么会去爱别人,怎么会说走就走?
想不通。
也许是他宠我太多,以至于我失了血性。好歹当初我还是端着一把枪抵着司启刚的太阳穴,面对他,却只是在门外等一晚、想一晚。
第二天照常回到方家,收拾一番,人模狗样继续当我的方家三少。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却不想,一夜之间,方家剧变,大哥和父亲同乘一辆车,出了车祸。
当即毙命。
光凭只负责方家公司的方二少和一个半吊子方三少,根本不足以威慑以往方家附庸。
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方家式微。
但是方家一百余口,妇孺老幼,温饱与庇护,一样少不得。
于是二哥日夜奔波于家族企业,试图扶方家于即倒,而我则接手了大哥的工作,暗里做起了老本行,一个两个,该收拾的收拾,该警告的警告。
颤颤巍巍,风雨飘摇,好歹方家撑了下来。
现在那一百余口,虽不至于多富贵,但好歹温饱不愁。
可惜呀,以后我这一道上,想为方家铲除障碍,怕是行不通了。
一个双手沾了血腥的废人,自保都做不到,回去也是给方家招仇家。
干脆不回。
耳边响起了声音,和我的回忆格格不入:“三少,请用醒酒茶。”
醒酒?
我已经足够清醒,为何还要醒?
我不做任何动作,只发出些许不痛快的声音,以示我正在睡觉,不需要醒。
那个声音为难地停顿片刻,试探地问:“三少,您哪里不舒服?”
我思索了片刻,松开手背,答:“太吵。”
房门是开着的,我能听到外头保镖们惶恐的声音。
“俞少,您别这样!”
“俞少!您不能进去!”
又有暴怒的声音传来:“让开!”
不用猜,是那位俞槊。
并且听这声音中的怒意,大有是要来除我而后快的架势。
我不得不从被窝中钻出来,有点吃力地靠坐在了床头,恭候这位俞槊俞少、剧本主角的大驾光临。
床头茶几上摆放着一杯热茶,冒着热气,想来,是那杯醒酒茶。
俞槊大踏步走了进来,开门见山:“你就是方束珺?”
能打着石膏躺在这里的,除了方束珺还有谁?我不是,还有谁是?
如此显而易见。
我打量他,并不作答。
一头短发,五官清秀,整体利落帅气,加分;满面怒容,额头青筋暴露,减分;不得不说,俞槊那双眼睛,和我还真的有点像。
两双相似的眼睛互相打量着。
有保镖搬来一张椅子,摆在离床较远的窗边,好让俞槊坐下来与我进行情敌会谈。
这样的距离正好,既能听到对方说话,又能保证保镖们能在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下,有足够的时间将两人拉开。
保镖们也是思虑周到。
然而,俞槊显然不满意这样的距离,踢开椅子,朝我走了过来。
一声轰响,椅子竟被踢坏,散做两半躺在地上,着实凄惨。
若不是那椅子质量不过关,那就是这位情敌实在是有两刷子。
实在有两刷子的俞少爷的下马威,也实在有点气势。
“听说,你曾经和荆卓明在一起两年?”
情敌占据地理优势,居高临下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大概是觉得已然施够了威压。
语调幽沉,隐隐有学荆卓明说话之嫌。
我摇头,笑:“错了,是两年又十五天。”
紧接着明知故问:“你是?”
显然,我的无知无觉惹怒了俞槊,他一声冷笑后,扫视房间,目光在摔成两半的椅子上稍作停留,立即就有人重新搬了张进来。
俞槊显然很是满意,施施然坐上椅子,双腿相叠,悠闲而放松。
啧,这才是少爷做派。
有人演戏,我自然眯着眼睛,瞧得津津有味。
俞槊少爷慢慢开口:“他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像一个人?”
我稍作思考后,作恍然大悟状。
俞槊身体前倾,再次发问:“那你知不知道,那个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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