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面情绪如泥潭,台风这狗又太聪明了, 这样下去像是在虐狗。
也是这个原因,唐佑正视了自己的问题, 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开始按时吃药。
抗抑郁药物嘛, 抑制情绪的,抑制痛苦的同时也顺便抑制了快乐,虽然唐佑本来也没多少快乐情绪就是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好好睡觉了。
有时候唐佑就在想,其实这样生活下去也还可以:台风缺少一个照顾它的人,而他缺少一个寄托感情的对象。
他和台风的组合很互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这期间,唐佑完成了毕业论文和毕设,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毕业了。
毕业后会立即转正,工资待遇比实习时高出一大截,生活似乎在慢慢变好。
然而好景不长,台风开始不对劲,给什么都不吃,也不乐意出去散步,仍凭唐佑怎样逗它,都一副巍然不动的样子,趴在角落里不肯挪窝。
刚开始,唐佑还以为台风只是犯懒,但是后来,台风渐渐地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就算打起精神睁开眼睛,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唐佑不知道台风怎么了,带他去宠物医院看病。
检测了各种指标,没瞧出有什么问题,医生摘下口罩,斟酌着说:“可能是小哈心情不好。动物很聪明,它们往往需要感情依托。作为主人,你要经常和它交流,让它感受到你对它的爱护,而不是整天关在家里,整天闷在家里的动物会很孤独焦躁,很容易因为心情不好而生病。”
只要状态允许,唐佑几乎每天遛狗、给台风做好吃的,晚上还会一个被窝睡觉,自然是很爱护台风的。
他摸摸台风的脑袋,“你到底怎么了?”
走出宠物医院时,台风耷拉着脑袋,却罕见地目标明确地前头带路。
唐佑在看见台风迈出的方向时,心里有点预感,但还是跟着它走。
台风一直走走停停,走两步就回头看唐佑,看唐佑仍旧跟着就会放心地继续往前走,看见唐佑放慢脚步又会从鼻子里发出一种很细小的,类似很着急委屈的声音。
没有办法,唐佑只能一直跟着台风,于是一段路,走了半个小时。
最后台风停下,摇着尾巴转头看唐佑。
它停在了香雪海前。
唐佑脸色慢慢变白,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台风想念许钦辰了,它想回家。
台风整只狗都高兴起来,伸爪朝门扒拉了一通,似乎在等唐佑开门,好跑进去撒会儿疯。
唐佑看见,台风爪子搭住的地方,有横横竖竖很多凌乱的刨痕。
一瞬间,鼻子酸得都快掉下眼泪,似乎明白了台风为什么会流浪在外——它曾经找到过家,但是那时候许钦辰不在国内,没有人给它开门。
直到过年,家家户户燃放起烟花爆竹,它才被爆竹声吓得到处窜逃,失去方向。
唐佑蹲下抱住台风,台风友好地回蹭,抽空伸出右爪又扒拉了一下门。
唐佑捉住那只不安分的爪,摁回地面,“我没钥匙,进不去。”
台风听不懂,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唐佑,鼻子里发出略带委屈的撒娇声音,屁股朝天重心下沉,跳来跳去。
台风的眼神是兴奋的,之前种种没精打采,在回到香雪海的这一刻,烟消云散。
唐佑看着台风这幅样子,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寒颤。
台风是被唐佑强行拽回去的——不能让台风回香雪海见到许钦辰,否则,这狗一定会跟着许钦辰跑路。毕竟相比于自己,台风一定更愿意选择许钦辰。
回到寝室,台风又开始没精神,被唐佑摁住,乖乖地蹲在墙角听唐佑说教。
说教内容大体是“做狗不能这么三心二意,要乖乖地安于现状”之类的,说教过后,台风这个逆子自顾自闭着眼睛睡觉去了。
唐佑又开始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其实哪里是台风需要他,明明是他更需要台风。他所谓的和台风相依为命,根本只是一厢情愿。因为只要他愿意放手,台风随时能回到许钦辰身边,哪里缺他的照顾。
可他办不到,想都不敢想把台风还回去。
他身边没剩谁,只剩台风了。
台风在,他还能感觉到被需要,还能感觉到和许钦辰还有那么一点关联——是的,事到如今,他还是可笑地忘不掉许钦辰——如果连台风也离开他,他就和所有在乎的都彻底割裂开了。
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台风真的开始生病,发烧,从每天只吃一点点变成每天怎么都不肯吃饭。
唐佑抱着它的时候,发现它不如以前那样胖乎乎了。那一根根肋骨,铬得唐佑夜不能眠。
他每天带台风去医院,而台风像是进了叛逆期,非常不配合,每次都得闹得精疲力尽才肯乖乖挨上一针。然后就会把头撇向一边,置气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家长唐佑。
唐佑心里着急,想方设法哄骗台风吃点东西。
打了很多针,费了很多心思,台风就是不见好。
唐佑心里知道,也许将它送还给许钦辰,它心情一好就会吃饭。但唐佑总是怀着一丝侥幸——它只是普通的发烧,等烧退了病好了,这狗就会乖乖地吃饭,待在他的身边。
台风到底得了什么病,有另外一位兽医对唐佑摊手,“似乎是……是一种很不常见的症状?这么多年来,我医治过很多小猫小狗,比这复杂的症状多了去啦,但是这只狗,我实在研究不出来……”兽医看着台风向宠物医院门外看去,摇头晃脑,“可能,它只是想出去玩玩?”
话音未落,台风很配合地站了起来,似乎真的想往外走。
唐佑循着它的动作望过去,竟然看到了张雅黛。那一瞬间,唐佑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一把摁住台风,阻止了它出门认亲。
台风感受到阻力,很努力地要挣脱唐佑。
可能它真的很急,真的很想见许钦辰,所以在看见张雅黛后发疯似的要去,唐佑的阻碍令它忽然间很暴躁,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一只长着锋利牙齿的狗。
混乱中,唐佑被咬了一口,吃痛松手。
手上几个牙印,往外渗血。
没有了唐佑的束缚,原本应该箭一般冲出去的台风,反而刹了车。它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夹着尾巴在一旁看着唐佑,那样子可怜得让人不忍心去责怪。
一旁的兽医惊呆了,“噢唷这不是很有精神嘛!还会咬人。”
台风低声呜呜地叫着,又胆怯又急切地去蹭唐佑。
唐佑摸摸它的脑袋,“没事了。”然后去打了狂犬疫苗。
那天后,台风变乖好多,肯好好吃饭了,晚上也不再搞分裂,又肯挨着唐佑睡觉。
唐佑却知道,事情没完。
因为台风明显在一天天变瘦,然后又渐渐吃不下饭。
唐佑带着越来越虚弱的台风,奔走于各大城市的宠物医院,有时候会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