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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絮(33)

他“嗯”了一声,吩咐秋田:“让厨房不用准备了,我去偏院吃。”

“是。”

薛洵在月桃房里用过晚膳,天色尚早,他想了想,独自往秋汐院方向走。

到了地方,也不进去,径直走到后花园,隔着小池塘,花树重重,隐约看见两个人沿着池边散步,那落单的白鹤仰着脖子哀鸣不绝,十分凄婉。

轻蘅的声音传来:“白鹤忠贞,伴侣死后或断食自绝,或孑然独活,倒比这世上的俗人更加有情有义。”

薛洵闻言不由得眉头一蹙,又听见未絮的声音:“上次你和我说,世间女子并不像书中那般痴情,只是固步自封,被妇德所累。后来我想了想,觉得不对,照你的说法,这世间竟没有一丝真心可言了?”

轻蘅笑她:“怎么没有,我眼前不正有一个吗。”

未絮啐她一口:“人家认真和你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酿酒的过程,每一段时间都有不同的美味,即便过了几十年,也应该越品越让人沉醉,你说的那些经不起打磨的男女,大约也并不明白这里头的美妙。”

轻蘅摇头:“越是明白,越难快活,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你一人沉醉又有何用,洵二爷如今不止你一个女人,他跟月姨娘已经有了孩子,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你那点儿真心经得住多少打磨?何不早早断了念想,自己也好过的自在些。”

薛洵转身走了,一路走进秋汐院,见薛涟正抱着半岁大的蔓蔓玩儿,冷哼一声:“你有时间陪女儿,不如管教管教轻蘅,我原以为她改了性子,不像从前那样偏激,没想到还是那副德行!”

“嗯?”薛涟不明所以:“轻蘅怎么了?二哥做什么生气?”

薛洵嗤笑:“她自己离经叛道也就罢了,偏又跑去怂恿旁人和她一起离经叛道,简直莫名其妙!”

薛涟想了半天才弄清楚他口中的“旁人”指的是谁,忍不住又气又笑:“自从你纳妾以后,小嫂子便时常来秋汐院住,晚上也不大愿意回去,为这事儿我还想跟二哥抱怨呢,怎么你倒先同我发难了?”

正说着,那两人倒是回来了,薛洵看也不看轻蘅,起身对未絮道:“走吧,别在这里给人添堵了。”

未絮一时愣怔,站着没动。

薛洵皱眉,扣住她的手腕,冷道:“你自己没家么?总待在别人家里做什么?没看见老三摆脸色了吗?”

薛涟睁大双眼:“我没摆脸色!我几时摆脸色了?!”

……

薛洵拉着未絮,匆匆走入残阳如血的暮色中,没过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在秋汐院绿竹夹道的小径之间远去消失了。

第二十八章

未絮被薛洵拽着走了一段路,步子小,跟不上,脚下匆匆忙忙,颠的生疼。

“二爷……”她唤了几声,不见回应,索性抽回自己的手,低头揉了揉,道:“二爷请先回吧,我要歇会儿。”

说着走到路旁蔷薇架下,挑了块大石头,坐着不走了。

天色将暗,四下寂寂悄悄,往来无人,池塘深处的白鹭从藕叶中惊起,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薛洵见她坐在那儿微微喘息,小拳头捶了捶腿,又掏出帕子擦擦细汗,忍不住嗤一声:“娇里娇气的,真是没用。”

未絮看他一眼,不予理会。

他上前推推她的肩:“过去些,给我让个地方。”

未絮闷声往旁边挪,谁知他刚坐下就把她给抱了起来,抱坐在腿上,并且自然而然地扣住她腰,不让她乱动。未絮僵直背脊,浑身都不对劲儿了:“二爷做什么?”

他道:“你身上软,搂着舒服。”

她抿了抿嘴,脸色淡淡的,听之任之,不做回应。

薛洵垂眸打量,发现她圆润的脸颊清减许多,整个人好似柳条抽出新芽,身量纤纤,少了一些孩子气,出落成窈窕的女子,眼睛里也有了深闺女子的忧伤和沉静。

她不像从前那样娇憨了,也不会用胳膊缠住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晃他,更不会用矫揉造作的语气同他撒娇了。

薛洵心里说不清失落还是遗憾,只觉得有些不习惯,手里抱着的身子也是僵的,他默了一会儿,看着她,问:“你今年多大了?”

未絮不明所以地蹙眉:“十八。”

他点点头:“怪道呢,人长大了,不如以前好玩儿,也不如以前那么招人疼了。”

未絮一颗心好似被狠狠揪了一把,她缓缓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凉:“人总要长大的。”又说:“月姨娘倒还小,才十五岁,又嫩又新鲜,二爷多疼疼她吧。”

薛洵莞尔:“她是小,却比你要懂事些。”

未絮听不明白,不知自己哪里不懂事了,想到先前种种不愉快,心情愈发黯淡,垂下头,又听见他说:“近日端午汛,底下几个县被淹了,省里拨了银子和粮食,明日我便要下去视察灾情,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你自己在家,不要欺负月桃。”

未絮没说话,脸色阴阴的,过了一会儿狠狠笑起来:“我欺负她做什么呢?我做什么欺负她?”

薛洵道:“苏州城里那些个大房弄死小妾的事情还少么?”

她气得说不出话,眼眶瞪红了。

薛洵轻轻一笑,将她搂紧,嘴唇贴近耳边:“也别让旁人欺负你,没事少出去串门,知道吗。”

“谁又会欺负我……”她抹了抹眼睛,把脸别开了。

薛洵看着她擦眼泪:“既然有意在我面前哭,又何必故作姿态地躲开呢,真是矫情。”

未絮猛地回头瞪他,没想到被他顺势掌住了后脑勺,行云流水般承接了一个吻。

闭上眼,呼吸滞住,他直吻到她僵硬的身子软了,依偎在他怀中不住地颤抖。

那薄唇沿着脸颊移至耳边,哑声对她说:“轻蘅脑子有问题,你少和她凑在一起,学坏了。”

未絮晕晕乎乎,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他甚是满意,愈发将她抱紧了些,此时又听她克制着哽咽的嗓音道:“轻蘅有什么不好,她那样倒让三爷丢不开手呢。”

薛洵心不在焉:“丢不开手又如何,你以为他二人如今过得快活么?”

未絮一怔,他又亲了过来,然后贴在她唇边似真似假地呢喃:“放宽心,我可不会让你变成轻蘅那副鬼样子。”

她再忍不住,泪珠子啪嗒啪嗒直往下掉:“你别那样说轻蘅,”她吸吸鼻子,把脸埋进他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你对我又不好,你那么坏……府里只有你一个人在欺负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薛洵由着她哭,也没动,他向来不知道哄人那一套,只默了一会儿,说:“谁又能随心所欲呢。”

未絮彻底愣了,仰头看他,他却不让她细看,直接站起身:“抱你走一会儿,到有人的地方再下来,否则天黑了也回不了家。”

这一夜他们二人缠绵温存,到次日清晨薛洵离开时,未絮仍在熟睡中没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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