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群气呼呼地干了一杯啤酒,不吭声了。
“他怎麽又会原谅你呢?”
“我怎麽知道?老子干了他,然後跟他说……”张群忽然扭捏起来,不往下说了。
第34章
我双手交握,放在餐桌上,非常正式的谈判的姿势,这姿势在提醒张群,虽然他很不想说,可是我在等著听。
佑民赶紧摆摆手:“也没有说什麽啦,不过是威胁了几句而已。”
张群把头埋下,又开始啃鸭脖子。
我看了佑民一眼。这就是张群告诉他的?不尽不实。张群威胁他,他就原谅了这种暴行吗?不可能。这不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这是强暴,而Kevin,曾经被这样伤害过,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Kevin跟我说的时候,我看得出,当时,他肯定是十二万分的恐惧,可是因为什麽原因,他没有爆发,没有报复。
张群是个什麽样的人?流氓,混混,可是又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他之所以会强暴Kevin,基本上是因为被逼到死角,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了,可是又不想放手。
那麽Kevin呢?当初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有个疑问。不过他不往下说了,我也没有必要追问。现在的Kevin,对他与张群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麽样定位的?张群呢?要跟Kevin耗下去,其真心有几分?
也许我不应该怀疑张群。这人,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玩感情游戏。是的,他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不懂自己要什麽;也不是二世祖,钱多了时间多了没处花去;他不是我们。
我们,我们几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感情的事情特别没有把握。所以一遇到“情”字,就忍不住多想;想得越多,反而错得越多。感情这玩意儿,牵扯到理智,反而越来越理不清。张群,包括佑民,在感情上多半凭直觉,该往前走就往前走,该撤就撤,毫无顾忌,一点儿都不迟疑。
我们,也许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这两只,张群在往前,Kevin在观望。观望什麽,他也不知道。我估计,是放不下过去,信不过未来。
我耐心地等张群啃完那个鸭脖子,问道:“你觉得,你如果要强暴我,能不能成功?”
张群好像被呛著了,拼命地咳了起来。我撇撇嘴,说:“别装了,你听清楚了我的话,我只问你,你做不做得到?”
张群要笑不笑:“罗逸,我虽然觉得你这人不错,长得也不错,可是对你,我还真没有什麽想法。”
“Technicallyspeaking,”我打断他:“技术上说,也就是说,假如你想要强暴我,我反抗,你能得手吗?”
张群茫然地看著我,又看看佑民,再看看我,摇摇头:“我还是没有搞清楚你的意思。”
佑民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忍耐一下,对张群说:“罗逸的意思,我想,可能那个Kevin如果真的要反抗的话,你不一定能够把他怎麽样。罗逸,你是这意思吗?”
我点点头:“我曾经跟Kevin打过一架,当然,不是你死我活的那种,我跟他,没分个输瘾。整整一个小时,没有人占上风。”
“打架跟那个可不一样。咦,你干吗要跟他打架啊?”张群仍然在迷糊中。
我叹了一口气:“Kevin想上我,我不肯,他老缠著我,我就反过来要上他,他也不肯,就这样打了起来。我没能得手。”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天做不得声。
“所以,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给他下了药?或者……”
“我有那麽卑鄙吗我?靠,再说了,他那麽精的一个人……老子不过是让他先射了,他没了力气,我想怎麽样就怎麽样。佑民,你那什麽表情?”
佑民低下头闷笑。我斜了他一眼,继续问张群:“除了威胁他之外,你还怎麽样?抱著他痛哭?跟他磕头赔罪?还是舔……”
“闭嘴!”张群拍桌子了。佑民干脆趴在桌子上笑。
“你不必起高腔。我只是想知道,他对你到底有几份爱。是的,我想确定他是不是爱你,这份爱有多深,能不能够让他放下过去。”
张群坐了下来,点燃一根烟,陷入了沈思。
我接著说:“Kevin曾经爱过一个男人,在美国,当年,他才十四五岁,叫比尔,白人。”我对佑民点点头:“对,就是我首先打电话时提到的那个。那个比尔,也很喜欢他。我不知道那种喜欢到底是不是爱。可是他们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障碍:比尔是一个异性恋者,虔诚的教徒,而Kevin,当时未成年。”
张群透过烟雾,看著我,静静地听我说。
那个比尔,我见过,当然是在Kevin认识他十几年後。说老实话,从外表上看,那个人并不怎麽出色,微胖,有点秃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十多岁。他本来就比Kevin大很多,我算算,和Kevin初次见面时,那家夥已经二十五六了。
Kevin恢复意识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比尔。比尔很温柔,对Kevin很好。当时Kevin刚从精神病院出来,不想回家,比尔就收留了他。
其实,比尔虽然是保险经纪人,却很像那种传教士,虔诚的教徒,按时做礼拜,去教堂,日行一善,对Kevin很细致地照顾著,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为人处事,教他《圣经》,教他祈祷忏悔。
Kevin很迷恋那样的生活。那种正常的生活。对他而言,比尔就像父亲,就像兄长,就像朋友,而这三者,在他的生命中,一直缺乏。
比尔的父母住在离比尔家不远的地方,他们两位老人,也很喜欢Kevin。漂亮的乖巧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比尔已经有了未婚妻了,那是一个时装店的店员,很和气,却很精明。这个女人,不喜欢Kevin,因为她发现,Kevin投向比尔的眼神过於专注,过於崇拜,过於爱慕,超越了一般的感情。
比尔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事实上,他也爱上了这个美丽得像天使、温顺得像羔羊的男孩。这男孩简直把他奉为上帝,奉为自己的主宰。他甚至在基督像前祈祷,祈祷上帝将他变成女人,那样,他就可以做比尔的妻子了。
比尔发现,他陷入了泥沼。他很爱这个孩子,而这种爱,似乎跟情欲扯上了关系,不再圣洁。其次,且不说他的宗教信仰把同性之爱视为罪恶,就单以Kevin未成年这一条而论,他也不能放纵自己的感情。精神和现实的两重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些沈重的压力,光是忏悔,是不够帮他减轻的。
他於是作了调查,找到了Kevin的父亲和……
我挠了挠头,很烦恼。不知道该怎麽说清楚Kevin的身世。最後还是无可奈何,说实话:“Kevin是个私生子,你明白?他母亲去世了,所以後来他跟他父亲以及父亲的原配以及他们的子女们住在一起。”
张群并不回答,只点了点头。
他父亲的原配很快知道了Kevin对比尔的不正常的感情,因为那感情表现得太明显了。而一直对Kevin很温柔的比尔做了一件非常卑鄙的事情,他恳求Kevin的父亲把Kevin管教好,因为Kevin的爱,已经让他的生活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