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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外(14)+番外

北京此时正值秋老虎肆虐,陈墨亭却穿着长袖T裇,右衣袖挽在手肘以上,左衣袖盖住了伤疤:“我回来了。”

孙敬寒刷卡放他进门,接过行李箱走在前面。

陈墨亭好久没见他,在他身后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晃着,嬉皮笑脸道:“你的新发型……”

“我没能搞定陈相庭的事,他还是想跟你见面。”

陈墨亭不笑了:“他见了我之后想干什么?”

“他说只想跟你聊聊。”

“你相信他?”

“不信。”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是啊。”孙敬寒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能力不够。”

陈墨亭压低一侧眉毛,搂住他的肩膀笑道:“乐观点,没准人家就是不吐不快,想跟我聊聊纾解郁闷。”

他随口一说却歪打正着,孙敬寒心说果然是父子,思路一模一样:“别告诉我你要去见他。”

“不然呢?”

“我也不知道。”

“不然,难保你又要去跟秦浩装孙子,看什么脱衣舞。”

“……”

他每次提到秦浩孙敬寒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回以沉默。陈墨亭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上楼进门,熟门熟路地放下客厅里的沙发床,又从卧室的壁橱搬出床垫和被子,看孙敬寒还站在原地苦恼,顺手似的摸了一把他的脸:“别杞人忧天了,去睡觉。”

孙敬寒满腹纠结,无心对这恶作剧做出反应,扔下一句“洗漱好了早点睡”回卧室。他不知道的是,背对他收拾床铺的陈墨亭,正因为摸了一把他的脸心跳加速,没法面对他。

陈墨亭旅途劳累,一觉睡到次日下午,吃了点零食继续睡到第三天,浑身散了架似的爬起来上厕所,被站在镜前刮胡子的孙敬寒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孙敬寒把满是泡沫的剃须刀在洗手池边沿敲了敲:“大的小的?”

“……大的。”

“那等我洗漱完再上。”

陈墨亭退出洗手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到七点,孙敬寒当然还在家。

距离他头脑发热向孙敬寒告白已经过了几个月,前天晚上只是手欠摸了一把脸,陈墨亭就有点不太对劲,好在孙敬寒足够淡定,他才没打开窗户从九楼跳下去。

我怎么总是对不可能的人产生兴趣,陈墨亭用双手舒展着自己的脸:躲得过陈树微,却没躲过孙敬寒。

“陈墨亭,”孙敬寒在他眼前打两个响指,“我认真考虑过了,这件事必须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陈墨亭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我看能不能订到今晚或明早的飞机,我跟你一起去青岛。”

“哦,你说陈相庭啊。”陈墨亭笑了,“小事一桩。”

他并非故作洒脱,而是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完全没有陈相庭的存在,他对他来说与一个普通的狂热粉丝并无不同,除了担心摆脱不掉,没有掺杂更多的情绪,连厌恶都算不上。陈墨亭反而不能理解那些寻找血缘父母的弃儿,好像声讨父母之后就能活得更轻松幸福似的。

他的生活不需要陈相庭来画蛇添足。

陈相庭这次仍旧是在上班期间应约赴会,还是一身笔挺西服,像商务会谈一样递了名片。陈墨亭虽然听孙敬寒描述过,还是有些意外,接过名片笑了笑:“你好。”

“你好。”陈相庭端详他的脸,转开目光看了看四周,“在酒店开房聊天,你们确实谨慎。”

“再谨慎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陈相庭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并不计较,递给他一张照片:“你真的很像她。”

这张照片比之前信中的扫描件更加清晰:一身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站在长城上展开双臂,长发和裙摆随风飘动,像很多那个年代的照片一样,右下角写着“一九八六年五月丁墨香”的字样,女人的面孔与陈墨亭有七八分相似。

陈墨亭把照片还回去,陈相庭又推了回来:“我不需要,你留着吧。”

他开始平铺直叙自己的故事:跟年长的女人坠入爱河,大学一年级的夏天两人发生关系,不久就因为年龄和异地的原因而分手。又过了几个月,丁墨香突然出现,寄放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陈相庭一边跟家人争执不休一边养育孩子,最终迫于压力将其抛弃在福利院门口。

他的叙述中并没有夹杂太多情感,没有眷恋没有怨恨,只有很少一点忏悔。陈墨亭忍住呵欠,垂眼看着桌上的照片,以免睡着。

“其实你不可能是我的,如果真要做亲子鉴定肯定会露馅。”陈相庭笑了笑,“但你是我第一个女人的儿子,是我亲手抛弃的生命,我还是希望能亲口告诉你实情,由你来判断真假对错。”

他说完这句,长叹一声:“希望你没吃太多苦。”

“我过得挺好。”

其实陈墨亭十二岁才遇见陈树微,在那之前的生活根本算不上好,而现在也不过是披了层光彩照人的皮,如履薄冰摇摇欲坠,但这些没必要让一个陌生人知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陈相庭站起身,“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丁墨香不知情,所以你可以放心,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

陈墨亭跟着站起来:“谢谢你当年的照顾。”

“很久以前了。”陈相庭说,“就这样吧,后会无期。”

孙敬寒目瞪口呆地听陈墨亭复述这次会面,在刺耳的鸣笛声中反应过来交通灯已经转绿,急忙加档开车。

“再前面那个十字路口右转。”

陈墨亭早餐没怎么吃,现在饿坏了,结束跟陈相庭的会面立刻驱使孙敬寒开车去一家小饭馆,说这家店肘子天下第一,烧烤也是一绝,冬天配烧酒夏天配青啤,吃一顿才知道“逍遥”两个字怎么写,才知道为什么青岛的崂山道士能得道升仙。

饭馆的店面很小,地处偏僻却生意兴隆。两人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乱哄哄的大厅,居然没被认出来。也难怪,陈墨亭穿着皱皱巴巴的长袖格子衬衫配长裤衩人字拖,加上日夜颠倒熬出来的一双黑眼圈,根本没有明星的样子。旁边还坐着个上班族打扮一脸颓丧的孙敬寒,像是刚把弟弟从局子里保出来的兄长。

“怎么了孙哥?吃啊。”

“嗯。”想到自己险些为这事上了秦浩的床,孙敬寒就懊恼得想用头撞桌子,强打精神倒了杯青啤,“难得回趟青岛,多留几天跟你爸待会儿吧,反正暂时没什么工作安排。”

“我爸有家室,不方便。”

孙敬寒微愣,提起酒堵自己的嘴。陈树微三十多岁,肯定已经成家,也说过陈墨亭当演员是为了逃离家庭。养父结婚对陈墨亭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孙敬寒简直没法想象,他却在刚才揭了陈墨亭的伤疤。

陈墨亭看着他连喝两杯,托着下巴笑道:“孙敬寒,之前我说喜欢你,你就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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