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开始,我就拿著个篮子在大街上卖花。几个姐姐说,我刚会走路那会儿,就已经开始在街上卖花了。说大爷们看著我可爱,花都卖得特别快。”
尘中白荷(十七)
“卖花的钱,都去养我那哥哥了。七岁的时候,爹妈说养不起我了,把我卖给了一户姓潘的人家做丫环。我就去了。头几年还好,虽然按打受骂,不过在家里也是那样,反而是当丫头还能吃饱饭。但是渐渐的,那家的老爷看著我的眼神变得怪怪的,还会动手动脚。那时候我才十六岁,还不知道怎麽回事。後来太太看见了,就一直打我。我受不了,逃出来了。”
“後来我又开始在街上卖花。我把脸抹脏了,往衣服里塞破衣服,看上去又丑又胖。好不容易躲过了几天,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淡淡的声音说到这,白荷却收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那老头子把我抓回去,他糟蹋我!那个又脏又老又丑的老头子,他竟然敢碰我!呵呵……所以我剪了他那根孽障……哈哈,断了孽根,安安份份的做个太监去吧!”
白荷难以自抑的笑了起来,笑得弯起了腰缩成了一团。眼中闪著像野兽一样噬血的光,白荷阴狠的盯著莫尘,“你知道那时候我多少次的想过死麽?我是第五个,他第五个小老婆。我的上面,还有太太、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他们不是人……全都不是人!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就算让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後来,我就碰上了风哥……”
白荷的眼神茫然了,就像陷在了回忆中,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段回忆。
“我记不起来那时是什麽样子了,只记得口袋里放了一张纸条,上面写著一个地址。我一时恨极了废了那老头,我害怕极了。一旦被抓住,那是生不如死的。所以我连夜逃到了那张纸上写的地方,在那里我第一次看见这麽气派的房子。”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要找谁,门口看门的看见我满身血,就要把我送去警察局。然後风哥就出现了……”
自己是为什麽会爱上他的呢?
“他把我带进去,让我洗澡、给我衣服换、让我吃饭。我还是很害怕,不敢说我干了什麽,他也不逼问,只让我早点去睡。然後第二天,他跟我说不用再担心了,老头子那一家他都摆平了。他还跟我说,‘以後做了什麽坏事都不用怕,有我在!’”
──不用怕,有我在
现在,你又在哪儿?
“出去。”
蜷缩著的身体颤声低语。莫尘最後看了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呜、呜呜……呜……”
那一夜,房间里都传来伤心欲绝的哭声。就像孤鸟发出的悲鸣,孤独、哀痛、绝望。
莫尘只能默默的守在门口,听著这让他肝肠寸断的哭声,感受著这人世间生离死别的痛。以及自己心底,那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狠狠揉碎般的疼惜。
杜谦风死了,整个城市都为之震动了。
所有的老大都好像天上掉下了个大蛋糕一样,烧红了眼的想要抢。当天晚上,那些人就挑了各自的目标,带了手底下所有的人趁乱分抢。
原本以为,杜谦风死了,他下面的所有产业就是群龙无首。产业、地盘、货物、手下……只要抢到了就是自己的,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然而谁都没想到,那些去的人都中了埋伏,十去九不回的人比比皆是。
一夜之间,整座城市除了杜谦风这一个死人,就只剩下了一帮子老弱病残。
谁都动不了了,也不敢动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看著,到底是谁接了杜谦风这一大堆子的产业。他老婆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根本就没本事管那摊事。儿子还小,只有十岁,更是什麽都管不了。反正只要杜谦风一死,谁都没本事再管住那一大摊子的事,早晚有多的掉出来是他们的。
就在这样诡异观望得气氛中,白荷再次踏进了杜家大宅。
白荷穿著一件白色的丝质暗纹旗袍,头上罩著白纱,手上带著白手套,脚上一双白色的皮鞋,一身全白的出现在了杜家的大门口。只有一张白净得脸上,细心的画著精致的妆容,犹如一个雍容贵妇。
白荷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悲伤的影子,依然高傲的看著所有人。带著莫尘、张管事,还有那十二个保镖,被迎进了里面。
但是一进前厅,白荷就被里面的架势一愣。
几乎杜宅所有管事的都在了,包括几个资格老的老妈子、管事、护卫头子等等,拉拉杂杂的分站了两边,总共有二十多个。看见白荷进来,全都恭敬的弯腰叫到,“白小姐好!”
“箫正明,这是干什麽?”白荷看著站在正当中的箫正明,高声的问到。
“从今天开始,这座宅子就是您的了。”
“我的?”白荷眉毛一挑,怒到,“我不管你搞什麽,我要带风哥走!”
今天是杜谦风死的第八天,也是杜谦风出殡的日子。白荷等得,也就是这一天。
就算活著杜谦风不爱她,死了她也要留著尸体陪著她!
“不用了,先生的尸体已经下葬了。”箫正明平静的说到,却引得白荷瞬间双目圆睁。
转身去了原先的灵堂,但是很快,白荷就急步走了回来,胸口巨烈的起伏著。显然,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箫正明这才淡然的接著到,“先生生前就全都安排好了,只要他一死,所有的後事都已经交待清楚。先生说了就算是死後也想跟太太在一起,想葬在太太的身边。所以我已经送太太、小少爷跟先生的尸体一起走了。”
“箫正明!”白荷怒声的尖叫著,脸上的表情竟似恶鬼一般,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尘中白荷(十八)
“这些都是先生生前就交待下来的,我只是照先生的话去做而已。”箫正明微微欠了欠身,接著到,“不过先生也说过,他走後,杜家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您。包括这宅子、码头、洋行、赌坊等等,全部都送给您。只有一样,您不许再去纠缠太太和小少爷。”
“……”白荷死死的瞪著他,末了,才咬牙切齿的问到,“我要是不答应呢?”
“如果不答应,这些东西自会送给别人。不过我还是奉劝您一句,先生生前按排好的,太太和小少爷您是肯定找不到的,不如多为自己以後打算打算。这些年您得罪的人也不少,没了先生这座靠山,您的日子可不好过。”
“杜、谦、风……杜谦风!”
这该死的男人,该死的男人!
就算活著得不到,连死了都一点都不留给她!他心里就只有那一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
难道在你眼里,我白荷就是个这麽恶毒的女人?
胸口积聚著的怒气无处发泄,夹杂著不甘、怨恨,在身体里汹涌的翻滚著。
但是跟了杜谦风这些年,白荷却是明白的。杜谦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留给她的就是她的,没给她的,她就想都不用想。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本事,他杜谦风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能在这只手遮天、屹立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