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回过头,只见车门一开,邵右清已经给人七手八脚地拉扯到车外,在汽车大灯刺眼的灯光下,邵右清被揪着头发提到了一个人的跟前。
“阿清,好久不见,你过得不错嘛!怎么刚刚都不过来打个招呼?”
邵右清紧张到极点,回头看看向南,他正被人困在车内难以脱身。
“廖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跟我装傻?”廖建国穿着黑色的休闲服,看样子不过出来度假,甚至脸上也是笑嘻嘻的,但那笑容看在邵右清眼里格外恐怖,因为他知道他平时是不怎么爱笑的。他真要大发雷霆那倒没事,他要这样笑,那就表示坏菜了。
“阿清,我是把你当半个儿子的,我外面那几个儿子没有成器的,你要喜欢玉屏,我都可以把宝贝女儿给你。我一手拉拔你,你哪,没良心啊!”
“我怎么没良心了,我给你通风报信,还安排你出国,为了不让警察抓你,我还给你出主意诈死。我怎么没良心了?”
“心领了!”廖建国拍了拍他的脸,“你小子聪明啊,胆大心细,我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当猴耍,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你看怎么着吧?”
“开发区的厂子是你的,你还拿去。你要觉得我还有什么东西是你的,随便你,我现在准备正正经经安安分分地做点生意,我惹不起你。廖总,我当你是贵人,一手拉拔了我,但是摸着良心问问,我这些年也算尽心竭力了。你要不相信我,那算了,就当我跟错了人。”‘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甩过来,邵右清给打得眼冒金星。
廖建国回头手一扬,用腿压着汽车的人就退开了,那汽车晃悠悠地往山道外滑去。
“别!”
邵右清看见向南往前挣扎着要爬到车外面,结果被人一脚踢在肚子上,连人带车就这么往山下翻去。
“阿清!”
“向南!”
邵右清发疯般往前扑过去,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捞不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里“咯咯”直响,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阿清!阿清!醒醒……”
邵右清猛然张开眼睛,他面如死灰,大汗淋漓,在一片金星乱舞中,他看见向南正穿着工字背心和短裤,跪坐在床上拍他的脸。
“你做噩梦了。”
邵右清的意识清醒过来,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了,然而那个梦境太过真实,排山倒海的恐惧和绝望还留在他的记忆里。他不可置信地将向南上上下下细细看了个遍,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梦到你掉悬崖下面去了,我没捞着你,你没事吧?”
向南哭笑不得,“你还糊涂着,都说了是做梦,我能有什么事?”
向南哄孩子似的把邵右清哄得躺下,邵右清才消停一会儿,又跳了起来,“听说你们单位里要组织去旅游?”
“啊。”
“别去。”
“干嘛?你不是刚好要去出趟差?我一个人在家怪没意思,跟同事出去玩玩怎么啦?”
“总之不要去,乖乖呆在家里。”
向南觉得事有蹊跷,“自从上次去度假村你说见着廖建国,回来就变得神经兮兮了。不是跟老代打听过了,他不是鬼,的确没死,当时他们办案草率,一般人又哪有什么DNA鉴定,还不是看看样貌差不多就认定下来。现在翻案了,廖建国回来了,回来就回来,他那个厂子你买过来,手续都没问题,他实在想要回去,你便宜点卖给他,算是仁至义尽。”
邵右清没答话,缓缓地重新躺好,他把向南搂在怀里,狠不能把人挤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向南察觉到他心事重重,轻声软语地安慰道,“要不,你有空买点东西去看看廖建国,怎么说以前也在他手底下做过事,他要有什么难处,能帮的尽量帮一帮。”
邵右清推开他一点点,抿嘴笑起来,“哟,你还真拿自己当贤内助?”
向南当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跟你说正经的,少给我贫!”
邵右清在他身上黏糊来黏糊去,不过也没真动手,向南的腿根贴着邵右清裆里,软绵绵的,知道他其实没什么兴致,刚刚那个噩梦吓狠了他。两个人搂着躺了有一会儿,半点睡意也无。向南心里很不安,他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不过要直接问邵右清,肯定不会得到答案。
邵右清鼻尖闻到向南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稍稍安定,只是这安定不足以平息内心的惶恐不安。他环视着周围华丽的陈设,感受着压在身下柔软的白色床单,再想想远处开发区那一家工厂,生产线日夜不停,几乎就是活动着的印钞机。他努力到今天终于有点样子,难道一切又要瞬间化为乌有?
他不甘心。
向南单位里组织去拉萨旅行,邵右清先是磨着他不让去,后来索性推掉工作,死活跟着一起去。
于是别人拖家带口的,向南也带了家属,就是表弟邵右清。他英俊多金,甜言蜜语,加上花钱豪阔,请客吃饭是常有的,大家都很喜欢向南的这个表弟,戏谑地称呼他为“暴发户的儿子”。
向南和邵右清住一个旅馆房间,半夜里邵右清就想坏一坏,向南拗不过他,两个人闷声不响地做了。邵右清兴奋起来就哼哼唧唧,向南几乎要甩他耳光。
旅行完毕带回了很多土特产,买了极贵的藏刀,还跑去寺庙里求了佛珠。
邵右清道:“过年才回家,你买这么多东西准备快递啊?”
向南拿出来装在盒子里包好,白了他一眼,“明天有空,去看看廖建国吧,这个带过去送他。”
“我已经打电话问候过了,他现在挺好,该有的都有,跟以前没什么差别。我说要去看他,他体谅我忙,说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现在能耐了,他也挺看好我。”
向南仔细打量他,“阿清,这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
“你以前跟谁都套交情,一起当过兵,几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你也死皮赖脸贴上去认亲。现在怎么了,他廖建国对你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你们应该是很亲厚的,不见得因为忙,抽一天去看看都不行。你倒是有空陪我去拉萨旅行。”
邵右清被他说得闹了个大红脸,非常不爽地吼道:“管得宽!你他吗的一天到晚在单位里拿死工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你懂个屁!姓廖的拿我当家奴,我有外心他就上纲上线的,如今我拿了地接手了他的厂,他那样的人肯定要想办法整治我的,我太了解他了。”
“人往高处走,有什么错?再说他自己犯的那事,也并非空穴来风,他诈死,难道要你陪葬?”向南腮帮子上的肌肉也咬紧了,“还有,你说话客气点,我很不喜欢你这种口气。”
“嗐呀,总之这个事情你不要多问了,我自己解决。”邵右清把向南按进沙发里,有点儿不耐烦地敷衍。
“还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