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右清笑:“舅妈你这就不懂规矩了,钱是当真要还的,只是人家再以别的名目送回来。”
于秀芬道:“就这么着白捡了个老婆?”
“我是真挺喜欢她的,而且也跟她说了,要生个儿子,我再给她三十万,后来加到三百万,孩子也落地了啊,死活不来电,你说这叫什么事?”
于秀芬想了想,“别是她原来就有了相好的?”
“没,哪哪儿都打听过了,那会儿我也问过她,不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
向南开口道:“不是你打了她吧?”
邵右清不干了,“哎哎哎!天地良心啊!我除了小学里打过女同学,上了初中我就没动过女人一根寒毛。”说到这里,他在桌子底下伸过手去,要按向南的大腿。
向南腿一晃,避开了。
邵右清讨了个没趣,“不信你去问问林末幽,反正你们现在一块儿工作的,你问问她我有没有对她动过手。”他看着向南,眼睛都红了,别有深意地说道,“我跟你打架,那不是……我知道我操蛋还不行,反正你是个爷们,对吧?”
于秀芬故作惊讶,“原来你们还打过架?看你们一天到晚好得跟什么似的。”
邵右清瞅瞅向南,再瞅瞅舅舅舅妈,“你们是真不知道还跟我装傻充愣呢?我那到手的老婆最后跟他私奔了。”
“好了,你醉了!”向南及时打断了他,转头安慰于秀芬,“妈你听他胡说,没有的事!”
于秀芬心存疑窦,林末幽突然变卦,说不来了,她已经装了一肚子问号,现在向南这样说,她更摸不着头脑了,于是迟迟疑疑地问向南,“怎么你们说的我都不明白?”
“阿清说胡话,我跟林小姐,我们不可能,她是梁厅长的人,他们大概很快要结婚的。”
于秀芬几乎要哭起来,勉勉强强地“喔”了一声。“梁厅长都多大岁数了?真没看出来……”
向南受不了地提高了嗓门,“妈!我们年轻人的事,你们不懂的。”
于秀芬有心跟他争辩几句,一看向南的确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也就算了。他开始一直不怎么说话,一口一口单是喝酒,现在应该是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邵右清喝酒是闹红脸,红透了发出汗来,又能赶一个饭局再喝一场,向南喝酒却是闹白脸,一两瓶下去没什么变化,其实站起身是个三步倒。
邵右清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来打圆场,“哎,我是真醉了,瞎说什么?我就是心情不好,可也没个人拉来说话,舅妈我开车来的,喝了酒不能回去了,外面查得严,今天就住这里了。”
于秀芬道:“你叫司机来接,我们这二居室的旧房子供不起你这大佛。”
邵右清屁股都没挪,苦着一张脸,“舅妈,你这可见外了。你是理解不了我的苦衷,我睡过一万块钱一晚上的床,可是到头来,还是在家里跟表哥挤一块儿睡得香。”
于秀芬白了一眼,“跟舅妈说什么笑?往年里回来吃年夜饭,大冬天的挤挤就挤挤,现在大热天的,两个长手长脚的人,能挤?”
“我打地铺,给我一条毯子就成。”
向南站起身来,“你滚吧,我不要跟你睡一个屋。”
邵右清眼尖,抢上前去扶向南。向南已经喝高了,走路东倒西歪,不过他酒品好,醉了以后除了不能走直线,其他都跟正常人没两样,说话都不会磕巴,再严重一点也就是呼呼大睡。
向南挥了挥手,“你走吧。”
“我走我走,我先扶你进去总成吧?舅舅舅妈都上岁数了,伺候不动你。”
向南没再坚持,他头脑还很清醒,他想就是有个万一今天在这里乱了性,那又怎么样?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也不会搞大肚子,随即他又自嘲,果然是醉了。
邵右清把向南扶上了床,摆好了姿势,拉上一条薄毯子,“我给你去打水来,搓把脸刷个牙再睡。”
向南没来得及喊住他,邵右清已经手脚麻利地跟高力士似的跑去卫生间了,没一会儿一大脸盆水端过来,左手食指还挂了个牙杯。
水盆里的水是温的,牙刷上的牙膏都挤好了。
向南低头看看,没了脾气,“你对人好的时候总是让人感动,翻起脸来又当真叫人受不了。你啊……”
邵右清垂首而立,默默受教。
向南一边刷牙,一边抬头看他,含着满嘴的泡沫嘟嘟囔囔,“甭跟我装孙子,我知道你肚子里几根花花肠子。”
邵右清一脸哭相,醉了的向南说话直白得很,不留情面。
端着底下垫的空脸盆接了向南吐下来的刷牙漱口的水,邵右清眼睛里湿漉漉的,“我对你好,都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其实很刻意,换个别人我都没那份心。大概是学不到精髓,所以最后总是凶相毕露。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就这样了,毁了?”
向南用毛巾擦了脸,心里一阵感慨,他将毛巾丢回水盆里,张了张嘴,又懒得说,干脆倒头背过身朝里睡了,并且很快呼吸均匀轻浅。
邵右清把水盆端出去,将毛巾搓好挂回架子上,于秀芬还在收拾桌子,头也不抬地问道:“他睡了?”
邵右清道:“没呢,拉着我要说说话。”
于秀芬摇头,“要我说,姓林的,那是高段位的狐狸精,看着纯得跟白莲花似的,你们两兄弟全栽在她手上了。这倒好,叫那什么鹬蚌相争,谁都没捞到手,她拍拍屁股嫁人去了,你们还是孤家寡人。她要是真纯,当初怎么就跟你这样的流氓勾搭上了?”
邵右清抿着嘴,绷了脸。
于秀芬也不客气,“嫌我说话难听啊?她甩了你我替她庆幸,现在她甩了向南,我心里真是……看样子她当初不跟你结婚,只能说明这姑娘精明着。我不该幸灾乐祸,报应啊!”
邵右清不想跟于秀芬争个是非曲直,于秀芬在他眼里,就跟妈一样,多半时候他觉得烦,但是想起来她只是舅妈,又觉得她可爱得紧。
“我去陪向南说说话。”
于秀芬甩了甩手,随他去。
邵右清先进浴室快速地冲了个澡,然后回到向南屋里,反锁上门,抬腿上床。
黑暗中,一只手慢慢伸过来。
向南几乎在他甫一碰触自己的皮肤时,便转过身猛推了邵右清一把,邵右清没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没想动你,动你我是你孙子!”
向南侧身躺着,冷冷地看着他,“你少来这一套,我知道你能忍,忍到最后还不是为了那档子事?”
邵右清索性不起来,就那样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沿,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向南,你要是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我立刻走。”
“我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邵右清仿佛早料到,笑了笑,“那你会送我去坐牢吗?”
向南腾地坐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我告诉你,S市要反腐打黑,第一个枪毙的就是你邵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