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影笑道:“南柯兄身旁有贵人相助,定会逢凶化吉。”
南柯扬唇一笑,握过东方不败的手。即便是当着独孤影的面,亦毫不避讳指指相扣。
独孤影目露嫉妒神色,嚷道:“喂喂,南柯兄你这就忒不厚道了!你非得刺激我这孤家寡人才开心么!”
南柯摆出“这是自然”的神色,东方不败抿唇而笑。独孤影转头去看阿七,见少年也在偷看自己,白了自己一眼,转头之时耳根却是通红。
于是朗声大笑。
迈出茶楼那一刻,东方不败轻声道:“你们在打甚么哑谜?”
你们,指的自然是南柯与独孤影。方才话语听着极其正常,转念一想却极是怪异。
至少南柯,是决计不会在他眼前说,他累了,想要休息。
南柯笑而不语。
他举目四顾,夏日夜晚有人散布乘凉,是以街上下人数颇多。大庭广众下,也已有人对他两扣着的手指指点点。于是他忽然低头,在东方不败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在他惊诧的神色里笑道:“夫人猜猜看?”
众人目露恍然——原来这位红衣美人,是个姑娘!
东方不败一顿。继而像是明白了什么,眯眼一笑。他执起交握的手,坚定道:“本座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的。决计不会!”
南柯一怔。
半晌,只余一笑。
茶楼之中,独孤影收起一脸温和笑容,静思。
阿七见之,抱胸讽笑道:“明孝宗都死了,太子又不学无术……之前忌惮的东西,如今已无人在意了!你何必为难自己?”
独孤影从怀中取出帕子,擦了擦额上汗水:“刘家还没覆灭,为什么不继续?”
阿七皱眉:“可如今日月神教短时间内整顿一新,反而隐匿锋芒。朝廷注意力又在太子荒淫无道之上,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又如何?”
“你早知东方不败送了南柯老板焦尾,便假意第一楼追杀东方不败,而后引南柯老板去追。可惜南柯老板与东方不败之间,似乎不同于你所估计的情形。是以你原先想用南柯老板之死为引,引第一楼与日月神教死磕。以东方不败怒火、日月神教强横,第一楼决计一夕覆灭……”阿七说到此,顿了顿。“虽然明孝宗崩了,可如此计划却是愈加顺利的。”
“因为那第一楼背后是那宦官刘瑾,以其睚眦必报之性格,必求太子调得东西厂锦衣卫以‘谋反’罪名围剿黑木崖……日月神教是否灭亡,暂且不论。然第一楼‘买凶杀官’这规矩,早犯了众臣之怒,他们恨不得得而诛之。东西厂锦衣卫如此动作,孰能不知。届时众怒难恕,太子为保刘瑾,刘瑾必将第一楼幕后黑手推到已失去利用价值的……刘家。”
刘家,刘吉,正是独孤影祖父。
——却是独孤影这一生最想杀的人!
阿七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一切原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为何又忽然罢手?”
为何要罢手?独孤影这般问自己。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其实并非任何事都有缘由,如同他第一次见面,同南柯一起演奏一曲《阳春白雪》。
而今,嘴角只余三分苦涩。
“一则是因杀不了,阿七。南柯武功诡谲,东方不败又是天下第一。这两人联手,谁能杀得了?就算是你用毒,也根本束手无策。当日黑木崖你杀不了南柯,西湖之时你杀不了东方不败,不是么?”
阿七沉默。
倚窗的青衣书生怅然一叹:“二则,南柯已开始怀疑我。”
阿七微睁大眼,他眼睛本来便圆,如今看起来,更是覆了少年不知愁般天真可爱。
书生回眸一笑:“呵,说错了。是他从未有信过我。”
阿七皱眉。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便知晓那人看起来谦和,其实心防极重。他之所以借千两银子,想来只为施与我一份恩情,将来但凡有事,我皆须还其一恩。”
阿七皱眉愈甚。
“南柯走之时,我猜得出他是想利用东方不败抑或日月神教做什么事。而此事,想来是只准成功不准失败的。有时他的冷静让我心惊……他好像,从牢狱出来时,便隐约察觉到我想要对付日月神教?”
阿柒一惊。
“之前一直有人调查刘影这名字,幸好我察觉得早。”独孤影一笑,“南柯此人,我看不出深浅。”
阿七皱眉:“那你的计划?”
“黑木崖崛起势不可挡,如今太子尚未登基,八虎独揽大权,各派系争斗厉害得紧。西面边防有安化王于封地拥兵自重,姿态隐约造反……呵,想来安化王造反之日,群臣必将此过归于刘瑾,便是太子也保不住他。届时刘瑾身后之人,更躲不了了!”
阿七思索半晌,道:“那你便甘心放弃日月神教这一粒棋子?”
独孤影闻之,笑:“我可没钱再买凶杀人了!只是听说南柯兄上次打破了平衡,正道前辈们很不开心……想来此时,应是有了动作。”
一日之后,正道各派皆传派中弟子以重病名义去世。所有门派皆有抚恤死者家属,得“宅心仁厚”美称;少林方证大师更下令闭门三日,为死者超度诵经。
而南柯原先亮着的门派阵营面板,继嵩山开始,一个一个暗了下去。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黑木崖上,只余怅然长叹。
——真真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第60章
江湖各门各派互探底细,无一不是心知肚明。
南柯欲除探子,此心甚好,但此时行动无疑不智。在此之前,向问天曾劝解,只是东方不败不听罢了。
如今他们拔去之人,大多是嵩山左冷禅布下棋子。而正道很快回了礼,却是各个门派皆出了手,甚至少林武当亦无例外。
十几年心血,付诸一旦。
是以成德殿议事,南柯首遭质疑。
首先提出质疑的人,正是新人大总管罗启文。罗启文躬身一礼道:“……副教主本意是好,然此行实在不妥。且引发如此后果,如若不罚副教主,实在难以叫人信服!”
罗启文此人,原只是一名穷酸秀才,却极精于内务。七年前向问天重伤,为罗启文所救,后发现其才华横溢,便带回黑木崖。后杨莲亭倒台,南柯短时间内便登上更高台阶,童百熊又对内务毫无兴趣,空置的大总管一职便落于向问天手中。
南柯失职一事,任盈盈鞭长莫及,教中中立一派无人肯出这头。而童百熊与南柯本是一系,也不会在意。
而罗启文与南柯,两人上位时间过短,原皆是锋芒毕露之人。然纵是这期间南柯做了许多事,功劳却平均分配于高层各人了。是以南柯风头虽盖罗启文甚多,中下层教众却总有看不清南柯之人。而此时对南柯不利之流言四起,亦是愈演愈烈。
南柯垂手,笑而不语。
东方不败面色愈发冷然。听罗启文说罢,便冷声道:“还有人认为副教主做得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