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文鸢点点头,“行,交给我了。嗯,那个......”容文鸢想到七月十五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她摸了摸宣纸上干净整洁的字迹,又看了看重新低首不知道写些什么,刚落下两个字又辍笔沉吟。
许久不闻容文鸢的下文,白璧叹了口气,将原本已经写的满满当当两页纸揉成一团,投进废纸篓里。
“呀,都写了这许多了,你怎么又扔了?”容文鸢一见,似乎比白璧还心疼的道。
白璧放下笔,抬眼望她,没有回答容文鸢的话,反而说道:“我记得言侯公子恰好是七月半的生辰。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一下被看透了心思,容文鸢尴尬的低下头,呐呐的答:“我,我自己制了点香。”
大雨层层叠叠打湿了高枝黛瓦,一串串水流义无反顾的漫天落下,屋檐上噼噼啪啪全是雨打砖瓦响。
“你医术不差,自己做的香味道好功用也大。很不错。”白璧声音温柔,只是缺说不出是什么语气,他站起身,轻轻的拍了拍容文鸢的脑袋,说道,“你兄长我自己这里就稀里糊涂,拖拖拉拉,处理不好。自己都弄不清楚的东西也没有办法同你说些什么。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心,问问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哥?”容文鸢仰头看着白璧似乎还是懵懵懂懂的不甚明白。
白璧一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门中人都是这样少根筋。算了,你不懂。”
容文鸢被白璧方才的模样弄的心口直跳,现在听他这样说一个白眼没忍住,“这我可听出来了,你说我笨哦。”她也站起来,将手抄抱在怀里,“哥,你说话老是打哑谜,我可没兴趣陪你,你还是找你太子殿下玩儿去吧。我还要去找列战英呢。”
“哦,你找战英做什么?他现在担任东宫防卫,还有时间照顾你么?”
“哼,怎么就没有时间了,他说了休沐的时候带我道郊外骑马打猎去。我想着他也送了我不少好玩额小东西,我也得回礼,厨房里还有锅药膳煮着呢。可没有你的份儿。”她边说着边笑着跑开。
听着屋外呜呜的风声,白璧将所在床头暗格中的小箱子拿出来,边取时他边想,似乎他家小妹的纠葛比他杂乱了许多。他记得,在他年岁还小的时候,他出尘的宛若仙人般的师父独自坐在院中一语不发直至醉倒在桌上,那时他从她的口中模模糊糊的听到“这世上最难还清的便是情债,若是还清了,若是还清了......”
后面的白璧也没有听清,只是在想,情字为何,又怎么成债。这世上有借有还,这么会还不清呢?
便是后来,便是现在,其实白璧还是不太明白的。与他而言,他与萧景琰之间从来就不会去用债字来衡量。对方是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白璧在付出,萧景琰也同样,谁也不欠谁的。白璧一路走往萧景琰的书房,他望着外面雷雨。心中隐隐担忧着,他怕容文鸢会还不清那些情。
萧景琰书房外的亲兵见白璧来了,行了一礼,对白璧道:“先生来的正好,殿下正一个人在里面。”
白璧扬眉,不过是有那么两次白璧来寻萧景琰时正好遇见了萧景琰与大臣们谈论事情,白璧知道后避了避。现在守门的亲兵都不用他问就传消息了。
“机灵了。”白璧淡淡的道。
两个亲兵连忙低头,满口的,“不敢。不敢。”
乖乖,面对先生绝对要小心谨慎,戚校尉这个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呢。
这些亲兵都是跟萧景琰与白璧在战场上回来的。对于白璧他们向来是恭敬有加又带着战场上闯出来的咱们哥俩好的模样。
白璧推门而入后又反手合上,口中道:“你这两日风寒倒是主动离远了我。”
萧景琰一听这声音,尴尬的从一堆文书中抬起脸来,眼看着白璧越走越近,低咳了一声道:“你身体原就不好,我这不是怕过了病气给你。”
白璧将小箱放到萧景琰面前,又递了把锁给他,也不准备再继续先前的话题,“这是我陆陆续续收集起来的,夏江范的罪证,我想快要用上了,便先放在你这里吧。”
说道正事,萧景琰也严肃起来,开了锁看着里面满满的泛黄的纸页,正要看却被白璧按住了。
“还没有到时候呢,你着急什么。这些东西还是到时候再看吧,现在看了,也不好。”
萧景琰好笑道:“那你现在拿给我做什么,吊着我么?”
“诶,怎么能这样说呢。”白璧将吹乱的发理到耳后,笑眯了眼睛低下头对着萧景琰的一双眼睛闪着微微的光芒,“我这是啊在锻炼我们太子殿下的定力啊。”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一番苦心。”萧景琰摇头道。
白璧一甩袖,“谢就不必了,我们什么关系,不用客气。”瞧瞧这得意的小模样。
萧景琰将东西收在一边又低首看起公文来,他算是看清了,斗嘴这样的事情他是绝不能跟白璧杠的,还是闭嘴吧。
白璧走到一边的烛台上,余光扫了一眼萧景琰,笑了笑,便拿起一边的剪刀慢悠悠的剪起灯芯来。
萧景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发觉烛火似乎亮了一些。一眼望去,之间白衣的人正抬着手不紧不慢的剪好了一根灯芯又往下一根去了。
外头阴沉沉的挂着狂风下着暴雨。可一扇薄薄的殿门便似乎抵挡住了所有的风雨,将喧嚣尘世与他们完全隔绝开来。萧景琰看着白璧的身影,觉得心安定下来,又俯首疾书,只是唇角带着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笑意。
这样平静的日子,这样安然的时光。宛若细细的流水,虽小的不起浪花,但却给人一种它会永远潺潺流远的错觉。
可这个世界不会永远的平静下去,身在局中的人也不会愿意举步不前。时间还是慢慢的到了。
中秋之后的大雨是最能洗刷暑意地,淅沥数日后炎夏渐渐远去,早晚的空气已十分凉爽。
整个朝野在太子的监国下也是风平浪静,一切如常,只有礼部为准备皇帝寿诞的仪典稍稍忙些。除了个别受萧景琰信任地朝臣和宗室以外,没有人知道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来临。
八月三十的早晨。萧景琰素来起的很早。今天这个日子则更早,晨练沐浴完毕天光方才大亮。白璧难得一次起的比萧景琰还早,坐在一边看着这位曾经的将军现在的太子殿下舞着他看了十多年的剑法。待萧景琰事毕后,白璧拿着昨夜已打点好的太子礼服亲自帮萧景琰一件件大理妥当。
他让萧景琰张开双手在他面前转一圈,萧景琰无奈的照办后看到白璧眼中闪着赞赏又怀念落寞的目光。
白璧说:“很好,你这模样当真是威仪厚重,让人心生敬畏。”
“但你,不喜欢。”萧景琰最近似乎越来越聪明。不不,是在事情一一发生过去之后,他越来越了解白璧了。而白璧也愿意与他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