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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13)+番外

郑安真的走了。

梁远搬了回来,没有收起来洗漱间成对的毛巾,没有换掉他们混用的碗筷,没有对这个突兀加入一个人而对方又突兀消失的空间做出任何改变。

他舍不得。

赵晓军没有看出任何端倪,逮着空儿便找他打听郑安的现状,大有郑安一失恋就通知赵晓琳好好嘲笑他的意思。梁远打起精神显出朝气,人却无可避免地瘦了下去,连赵晓军都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压榨这小孩儿了。

郑安显然不赞成他的观点,说话一点儿不留情面:“这么点儿训练量哪能压垮人啊,赵晓军,你忒看不起人了。”

梁远勉强笑笑:“嗯,不用减量,我会努力。”

努力的结果是结束训练时晕倒在了澡房里,吓得赵晓军叫来了救护车。

梁远非常愧疚:“赵教练,对不起,影响你上课了。”

“哪儿能呐,”赵教练耸耸肩,“反正有郑安代课。倒是你——哎,小远,怎么搞得嘛!低血压低血糖?医生都怀疑我们虐待你!”

梁远抱歉地笑笑。

他这个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最近这段日子思虑过重,锻炼强度又比较高,竟然当场晕倒了,实在丢人。

郑安大概更瞧不起他了。

郑安确实挺瞧不起他,嘴上骂骂咧咧的,难得回了趟家说是要照顾梁远。

梁远婉拒了。

他既然知道郑安嫌弃自己,当然不会利用郑安的善心来为自己谋福利。

不论如何,他爱郑安。

郑安似乎惊讶于梁远的拒绝,却也没坚持,只是当真又回来住下了。梁远知道他这是出于道义,心里有酸涩,也有骄傲。

他爱上的,毕竟是个好人。

赵晓军不顾郑安的反对免了梁远一周的课,梁远得了空闲,又不愿意回家里呆着,索性乘上了公交漫无目的地瞎逛。

按他们老师的讲法,这叫采风。

车开过某个公园时,梁远忽然觉得眼熟。

上一次,还是郑安带着他逛过来的。

在梁远想明白之前,他已经跟着人群在那一站下了车。

三个月前两人曾经并肩交谈过的长椅,现在已经落满了杨絮。梁远随手拂过冰凉的椅面,拍下许多杨花,自己坐了上去。

对面是郑安的家。

他曾经想,要找个时间,帮郑安缓和跟家里的关系。中秋最好。

可惜他们不会一起渡过下一个中秋了。

二十

工作日的早晨,公园大多是晨练的老人家。梁远单手撑在膝盖上默默看着不远处一群老太太跳扇子舞,竟然就这样耗去了一个钟头。

那边结束时几个老太太挺好奇朝他这边指指点点,梁远于是微笑起来,抬手做出鼓掌的动作。老太太们被逗得乐了,笑成一片。其中有个老太太似乎对他有点印象,迟疑着朝他走过来。

梁远认出来这是之前在城隍庙旁边自己帮过的那位阿姨,礼貌地冲对方一点头。

“唉呀,学生伢!我就说没认错人嘛。”

阿姨笑起来,朝同伴挥挥手示意自己不跟着她们去了,又回头在梁远身边坐下:“那天谢谢你啰。”

梁远腼腆地摇头。他还是不太习惯被人夸。

阿姨絮絮叨叨找梁远唠家常,梁远笑着听着,也觉出了些温馨的味道。

阿姨姓吴,就住在这片小区里,跟梁远投缘,又想谢谢这个学生娃娃之前的帮助,便开口邀请梁远去家里坐坐。

梁远原来想推辞,拗不过老人家的言语攻势,不好拒绝。正胶着间,他忽然想起郑安父母似乎也住在这栋楼里,竟便乖乖跟着她进了单元楼。

小区设施都上了年头了,却维护得十分干净。这种老楼不会有什么物业管理,都是靠居委会和居民自觉。吴阿姨解释说这是旁边市四中高中部的教职工家属楼,梁远点点头,真心诚意地夸了一句,乐得吴阿姨直笑他说奉承话。

吴阿姨住在五楼。两人刚上到四楼,左侧的防盗门便打开了,一个中年女人从中探出头来:“吴老师,您可算是回来啦!您家在漏水哩!滴到我家来啦!”

她陪着两人上楼一看,果然吴阿姨家已经是水漫金山了,地板上积水能覆过脚背。吴阿姨连拍脑袋,怎么也不记得出门之前是不是关掉了浇花的喷头,懊恼地对着梁远道歉,邀请他下次再来。

梁远看了看房里的情形,挽起裤脚,主动加入了帮忙的行列。楼下的女老师也十分热心。清了十几分钟,吴阿姨家先生也回来了,四个人终于在半个钟头后搞定了积水的清理。

吴阿姨请女老师与梁远留下来喝茶,女老师赶着回家备课,梁远便独自留了下来。

吴阿姨家两位都是接近退休年纪的老教师了,吴阿姨如今只在有老师请假时代几节语文课,先生却要带班,没唠嗑几句便匆匆赶回去上课了。

梁远陪着聊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学校老师上,他拐弯抹角问是不是有位姓郑的老师,吴阿姨捂着嘴笑。

“我家老头子就姓郑。”

梁远吓了一跳。联想到吴阿姨家无子独居的情况,以及郑老师与郑安颇为相似的面部轮廓,他一下就想到了这里与郑安的关系。

郑安对家里的事闭口不提,总有他的理由。梁远不打算就这么告诉郑家郑安的下落,脸上却也不由得显出了些愧疚。

吴阿姨看他神色焦灼,以为梁远急着要走,连声道谢不提,又递来了一罐自家酿的米酒,末了又邀请梁远多来同他们二老聊聊天。

说这话时吴阿姨神色寂寥。梁远看得揪心。

有机会的话,再来一次吧。

就当是替郑安尽孝了。

梁远默默下了个决心。

回到家便是下午了。

郑安住在家里,梁远当然要回去住宿舍,这一来也只是打算收拾一下,没成想,刚好碰上了吃完饭回来的郑安。

郑安当然是陪朱俪去吃饭了。梁远没问,只是朝郑安笑了笑。

他不愿意让郑安觉得他逼走了自己,因此也不打算当着郑安的面离开给他难堪,转身回了卧室,没注意郑安欲说还休的神态。

进门不到一个钟头,郑安开始捶他的房门。

“小远!梁远!出来!”

二十一

梁远觉得自己没夸张。郑安绝对是在用“捶”的而不是用“敲”的。这种鲁莽的行为就是对于郑安也极其少见。

他本来正对着窗外发呆,听到郑安急切的呼喊,急匆匆跳下床开门,差点被床脚绊倒。

门外郑安气势汹汹地扒在门框上,右手抓着梁远带回来的米酒,眼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梁远一句“安哥”被郑安愤怒的眼神堵在嗓子眼,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后退一步,垂着眼不看郑安,嗫嚅着略过了他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郑安没心思注意梁远的畏惧,扬了扬手里的米酒:“谁给的?”

梁远这才想起来今天早晨的经历,刚要开口,郑安极具压迫性地将梁远压在了卧室的墙面上:“我他妈问你这是谁给的!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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