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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经年(15)+番外

郑安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拉下帽子对着梁远一笑:“干了不少蠢事。”

梁远脱口而出:“然后呢?”

二十三

然后呢?

郑安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的民居,不说话。

他混了三年,期间放假回家,便是父母跟儿子互给脸色看的场景。总该有些温馨场面的,可他都不记得了。

然后,这样胶着的冷战直到中考才结束。

郑安的中考超水平发挥,险险到了父母任教的高中的分数线。

因为卫李。

卫李是好学生,有种透到骨子里去的干净。

跟郑安不同,他是农村考上来的,被逼着跟黑龙混,顺便给自己挣点饭钱。郑安那时候就对他动了恻隐之心,老带着他一块儿吃饭给他省钱。郑安知道卫李一直想考出去,而郑安的父母任教的那所学校就是卫李的目标。

所以在卫李对郑安说出我们念同一所高中的要求时,郑安一点都不意外。

并且他答应了。

他想他大概在那之前就喜欢上卫李了。

父母知道郑安考得好,对他的态度骤然就和煦起来。中考之后那个月是郑安的少年时期里过得最舒心的一个月。他甚至想过要好好学习,跟家里和解,与卫李在一起念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走完剩下的人生路。

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点鸡毛蒜皮的摩擦,他与父母又开始吵架了。

郑安忍着父母对自己的骂。他想他得跟卫李一起上高中。

可是卫李对郑安说,要不,我们不读了吧。

那天夜里,郑安亲了卫李,转头便带着卫李回家,把话都说开了,包括混黑,包括和卫李。郑父气得拿椅子砸他,他抱着卫李挡了那么一下,头破血流。

郑母不忍心,拦住了郑父,于是郑安高扬流着满头血牵着卫李离开了。

再然后,他们在一起了七年。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郑安没说话,梁远于是知道郑安是不想说的意思,低声道了歉。

郑安笑起来:“你道什么歉呢?该是我说对不起吧。你应该是在这儿碰到她的,我误会你了,嗯?”

他指的是吴老师的事。

梁远没想到郑安居然想通了,愣愣地点头。

“嘿,哥今儿中午可算是出丑了。”

郑安摸摸鼻子,转头看梁远,“有什么想问的?”

梁远张口想问那个“卫李”的事情,又怀疑自己的身份,问这些是不是太不知深浅,迟疑着沉默下来。

郑安拍拍梁远的脑袋,自己起了个话头:“听见我中午说的了吧。”

“……嗯?”

“我是同性恋,”郑安挺无所谓地耸耸肩,“基佬、gay,随便你怎么称呼。喜欢男人的男人。”

梁远心头一跳。

“初中起就是了。”

郑安没有细说自己跟卫李的事儿,难得温和地笑了笑,长辈似的拍拍梁远的头顶:“你放心,就算哥是gay,你也不是哥的菜,别紧张。”

梁远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郑安眼神又飘到十几年前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的窗口,手上挺用劲儿地握了握拳,又松开:“我跟家里……也就这样儿了。想要和解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找个姑娘谈谈,看能不能改了——嘿,挺对不起朱俪,我就抱着这么个心思跟她谈恋爱。”

梁远下意识一缩脖子,看着郑安,不说话。

“就这几天,她要我跟她见家长,我没答应她,就分了。”郑安摊开手,“不行,怎么着都不行,就是对女的没感觉。”

“你哥我啊,这辈子就是个死基佬了。”

郑安嘴里甩出来最近才在网上学来的词汇,表情却肃穆得很。

梁远一下子就心软了。

“安哥……”

他嘴拙,想不到什么话安慰,只是战战兢兢把手伸过去握住郑安的,自己都能感觉到手心紧张得出了冷汗。

幸好郑安没有甩开他。

“我知道小远对我是没意思的,今儿中午都是我犯浑,你要罚就罚,哥绝不二话,成不?”

郑安忽然开口。

梁远愣了一下。

他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郑安就算知道今天是误会他了,也不该是这么个口气,现在听来,倒像是要撇清关系装傻到底了。

选择装傻,那郑安大概也是挺在乎他的吧。

梁远这样想着着,心里酸酸涩涩的。

郑安是同性恋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最大好处,不过是让他知道郑安不会觉得他恶心而已。这已经够好了。

可他心里,还有点可惜。

可惜郑安还是不喜欢他呢。

最后梁远浅浅地笑起来,点点头:“好啊,罚你做晚饭吧。”

二十四

郑安做晚饭的水平非常一般,兼且生疏了这么些年,厨具都,那一顿两个人吃到的大部分食物都是夹生或者焦掉的。梁远咬着炒得太焦而有些发苦的青椒肉片还没什么反应,郑安却是受不了了,吃了两口便想打电话叫外卖。

梁远不让。

他难得任性了这么一回,用筷子按着郑安的的筷子不让他动,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副不把这一顿吃完便誓不罢休的态势。

郑安看着梁远泛着水光的眼神,觉得梁远似乎处于一种微妙的精神状态里,有点借醉壮胆的味道。他转头看了看桌上那瓶低度数的家酿米酒,对梁远的酒量起了相当多的鄙夷。

洗碗的时候梁远凑到他身边,默默呆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郑安:“安哥,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哈?”

郑安没反应过来。

“你说……我不是你的菜,那谁是?”

梁远含含糊糊地问。

梁远不是黏糊的性格,这时候也没有贴上来,只是静静站在郑安身边,恰巧隔了半米的距离,侧头看着他,含含糊糊地问出了这么句话。

他脸上带着点病态的嫣红,郑安看着便皱起了眉,伸手探梁远的额头。

没发烧。

他想起那瓶米酒,心头哂笑,原来梁远耍酒疯是这样的。

他也跟梁远一起醉过,但那回,他比梁远喝得多多了,也醉得更早,没见过这样的梁远。

倒是挺有趣。

他拍了拍梁远的头,后者习惯性地缩了缩脖子,湿漉漉的眼睛上挑着看他,很招人疼。

梁远一直挺招人疼的。

郑安笑了笑,马马虎虎擦干了盘子收好,揽着梁远朝客厅走。

梁远喜欢他,他早在那顿饭上就猜了个大概。

少年人,总是容易动心的。他自己也是同,当然不会有什么歧视。

起初他还怀疑过是不是自个儿作为同志,先去招惹梁远了。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反省之后,郑安得到的结论依旧是从没有过。

梁远不是他的菜,真不是。就算是gay,他从头到尾也就没拿看男人的眼光看过梁远。他把他当小弟,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作为过来人,郑安当然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尤其是对方不乐意跟你一块儿走的时候。要是别的事儿,以他郑安宠梁远的劲头,从了梁远也不是不行。但是同性恋?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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