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喝药吧。”
浮舟表情木然,沉静地端着药盅走到裴绪榻前,故技重施点了他穴道,欲将药灌下去。
裴绪此时却不同于在马车上了。他早就反应过来事态进展,本就存了抵抗的心思,又暗恼着刚才浮舟不去接那木船,咬紧牙关,便是不喝。
浮舟见他如此,并不费神去劝,反而伸手捏开他下颌,又将药汁灌入自己口中,尽数渡进了裴绪嘴里。他以舌头搅着裴绪的舌,不令他有机会堵住食道,确信每一滴药汁都被裴绪喝下肚里,这才松口。
裴绪未曾料到他这一招,被他吻得面色酡红,险些窒息,眼角也泌出生理性的泪来。浮舟甫一松口,裴绪便撕心裂肺地咳起来,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
浮舟从背后抱住裴绪,一手轻轻在他背上拍打着,一手执了帕子擦去他面上因灌药举动而溢出的口涎,动作温柔缱绻,一点不似方才的强硬。
裴绪咳得够了,渐渐喘匀了气,被浮舟在背后抚弄着,气氛实在暧昧。他受不了这般情状,自己又动弹不得,只能压低着嗓子斥责:“孽障,还不给我解了穴道?”
浮舟骤然听裴绪开口,心内悲喜交加,却并不如马车上一般依言解开裴绪穴道,反而翻了个身将他面朝下推倒在卧榻上。
“须得上点药……先生勿忧。”
浮舟轻声解释着。他知道裴绪不会配合,并不待裴绪答应,手便已经探入了身下人的亵裤之中。
昨夜他已是尽力温柔,奈何裴绪是初次,且身子两年来一直不大好,那样做下来,虽未出血,却也还是很磨人的。他记得那春宫画册里以小字誊录了善后的方子,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如今他手上用来抹那里的药膏,因此即算裴绪恼他,他也必得把药上了。
更何况,到如今的境地,裴绪对他的印象,大概不会更差了。
浮舟想着刚才直直朝自己砸来的木船,胸口闷闷地疼,却不能吭声,也不能如以前一般,看着裴绪,看着他平淡中盈满怜爱的眼神。
他早不配了,从他对裴绪产生非分之想那一刻起。
裴绪却并不知道浮舟此刻满腹的愁思。
他面朝下趴在榻上,也幸好如此,才能将脸埋在枕头里,不至被浮舟看了笑话去。
裴绪不算达观恣肆的人,经了那许多风雨,仍好面子,不喜被人看低。当年他能干脆利落杀了王侯商,如今虽则浮舟于他,与那奸人大有不同,毕竟是被人操弄了,他的恨意,与自尊被摔碎的绝望,丝毫不减。
只是裴绪没想到,竟还有比被肏更叫他羞恼之事。
浮舟沾着药膏的手指已经探入了他的后穴。
白日里那部位便有些不便言明的难受,这时候被浮舟伸了手指进来,不论心理还是身体,裴绪都处于煎熬中,一时恨不得斩了浮舟脑袋,深山里埋好了,老来与自己作伴;一时又恨不得自己先去死了,好从这无尽的病痛与屈辱中解脱,虽留不得清白在人间,却也该有玉碎的气势。
然而此时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趴在榻上,由着自己亲手教出来的浮舟在自己后穴戳弄着。被温度融化的药膏顺着股沟淌在大腿内侧,端地是颓靡风景,粘稠的触感让裴绪几乎咬碎了牙。
好在浮舟很快就上完了药。
他将流出的药膏尽数拭净了,又给裴绪套上了长裤,整好衣衫,动作细致谨慎一如两年前裴绪体内蛊虫刚被催动时,两人的心境却已经大不如前。
裴绪不愿同他讲话,他也不强求,翻身躺下,从背后抱上了裴绪的腰。
裴绪被他这个动作一惊,虽无力挣扎,却也暗中警惕起来。
浮舟并无异动,只是抱他抱得更紧些,几乎令他感到疼痛了,才缓缓开口。
“先生……”
浮舟的声音硬如刀刃,却又微微颤抖着,在裴绪耳边,讲出了他所能设想的最残酷的威胁,“先生莫要寻死,否则,浮舟将令您往生亦不得安宁。”
说话间,他暗示性地握住了裴绪的腰,清楚表明那不得安宁究竟是怎样龌龊的意思。
裴绪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待到意识到浮舟的意思,原先满腔的怨愤,倒是消减了几分,啼笑皆非地开口:“痴蠢,你即算把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死后的事,又与我何干?”
他以为浮舟至少会讲出将他尸身辱没示众的法子,又或者以寒山派安危相要挟,那兴许会让他心上难受一阵子,却原来浮舟连这口上的亵渎都认不得。枉他将如今的浮舟设想得如何奸佞,这紧紧抱着自己的还是当年他身边那么个孩子。这样的落差让裴绪不知是安心还是忧心。
身后箍着自己腰间的手臂又是一紧,然后慢慢松开了。裴绪感觉到浮舟的额头抵在自己后颈,说话的气息烫着后背的织物:“那我便随着先生去,将我二人尸身一并焚了,再分不出你我来,要先生下辈子投胎,也带着我一魂一魄。”
裴绪听他此言,心头一跳。浮舟说这句话的语音再无颤抖,像下了什么定论似的。这种按捺着的疯癫最是可怖,裴绪早在王侯商那里见识过了。
然而浮舟不是王侯商,裴绪当下虽有那么一丝心惊,却并不为浮舟此言担忧,只是压着嗓子嗤笑一声,再不理会浮舟。
四
浮舟听不到裴绪的保证,犹豫片刻,怕气血不畅让裴绪身子更差,还是解开了裴绪的穴道。
他从背后抱着裴绪的腰,额头紧紧抵着裴绪的后背。这动作与少年时如出一辙,只是他长高了,能将裴绪抱进怀里了;而裴绪,太瘦削,太憔悴,这两年的病蛊从根上消磨了裴绪的精神,如今,正应了鬼医那句谶——
被那蛊拘束至此,裴绪活着,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思及此,浮舟眼色一黯,又想起了裴绪打趣也似地笑说起的那些鲜衣怒马少年时光。
当年,裴绪因着王侯商的缘故被迫隐居山野,遇上了浮舟,这才多了个伴儿;寒山派那次大祸,裴绪历尽辛苦杀了王侯商,本该能再回江湖,却因着这该死的蛊而落得如今的境地。
裴绪虽是不说,心里大概也是怀念的吧,怀念江湖中的意气恣肆。江湖是暂时回不去了,而浮舟自己,也因着这解蛊之事站在了裴绪的对立面……如今,须得给裴绪一点念想。
而这念想,最好的,便是辱他叛他一至此的,浮舟的性命。
想通此节,浮舟咬着唇,伸手探向怀里,摸到了一柄匕首。
那匕首不甚精致,鞘上却镌了个“习”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匠习不思的手笔。匕首显然是用得太久,柄上花纹都被磨得模糊了,却仍是锃亮,显然主人十分爱惜。
“先生……”浮舟低声唤裴绪。
裴绪并不理他,浮舟也未曾指望裴绪答他,犹豫一会儿,调转匕首将刀柄塞在了裴绪手里:“先生若要死,倒不如先把我这个罪魁祸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