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敷衍他说:“没有啊,昨晚没睡好,累的。”
贤宇把肩膀探过来,“那你靠着我睡会。”
我一头栽在他的肩膀上,闭了眼。
几天接触下来,我和贤宇的关系越发亲近,也不再避忌或有或无的身体接触。除了上次他在电梯里牵我的手,让自己脸红心跳了一把,后来我对他再未产生过异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坚信耀轩所说的,贤宇并非善类。据我所知,这样的男人可以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百花丛中,却不会轻易动心,因此不必担心在我们之间滋生出感情的纠葛。况且,遍体鳞伤的我,已然无法再与任何男人分享爱情了。
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头下枕着的肩膀却一直没有挪动,我的心里涌上丝丝感动。我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发现身边的男人没有动静,原来他睡着了。
可能是由于小寐了一下,我的精神好了许多,玩心大起。我把脸贴向贤宇的脸,以极近的距离观察他。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浓密的眼睫毛压下浅浅的阴影,薄薄的嘴唇轻抿出好看的唇形…
就在我肆无忌惮地欣赏眼前的美男图时,俊脸的主人忽然睁开眼,邪魅地瞄着我说:“看够了没有?”
我嗔怒道:“死咸鱼!你竟然装睡!”
如果不是机舱座位狭小,我一定会扑倒在他身上,和他拼命。不过眼下只能握紧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唔…好舒服,你继续给我捶肩哦,我肩膀好痛。”他故意发出淫荡的声音,还作出舒爽、暧昧的表情。
“噗…”我终于忍不住又破功,大笑出来。
真不愧是祸害,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方法邀功吧。肩膀被我当枕头睡了那么久,不痛才怪。
我们在贵阳下榻的酒店是五星级的,比较豪华,不过用贤宇的话说,这是临刑前的盛宴。因为明天下了农村,还不知道有没有地方睡呢。
我打趣他说:“没地方睡,让你睡猪圈。”
“睡猪圈也要拖上你。”他摆出一副无赖相。
我顶撞他:“我才不要和你睡。”
他不甘示弱地回道:“那你就和猪睡。”
我相信,此时的贤宇根本不会料想到,他竟然具备一语成譏的超能力。
傍晚时的小型餐会,我和贤宇一起参加。走进餐厅,我左顾右盼,生怕错过浩林的身影。但直到望眼欲穿,依然没有寻觅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我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心想大概只有等到明天早上集合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了。
餐厅里有一些熟悉的身影,都是以前采访的时候认识的,我和贤宇走上前,同他们寒暄。
“筱舞…”低低的嗓音。
我猛然间回头,看到西装革履的浩林,站在我的身后。
重逢的瞬间,我乱了心神。仿佛世界静止了,只剩下我和他。我的决绝,我的疼痛,这一刻全部淹没在他温软的眸光中。
我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筱舞,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贤宇适时地打破了我的沉默。
我舔了舔嘴唇,机械地为他们作介绍,“哦,这位是瑞达泰地产的董事长陈浩林,这位是我们台上海站的站长周贤宇。”
浩林礼貌性地同贤宇握了一下手,便急不可待地转头对我说:“筱舞,借一步说话。”
我看了贤宇一眼,他向我点点头,示意没关系。
我和浩林并肩站在酒店花园的露台上,他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害怕自己会在他溢满疼惜和关切的眼眸中沉沦,再次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有些慌乱地问:“你…还好吗?”
他不禁苦笑说:“没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好?”
以前的浩林不是这样的,他倔强,他自负,他骄傲,他永不妥协。而此刻,他竟然用如此哀怨的语气,埋怨我的绝情。
“筱舞,你回来,好不好?”他乞求道。
我不知该如何继续我们之间的对话,我想象过千万种再相遇的情景:视而不见的冷漠,抑或口不择言的伤害…我都可以承受。唯独未曾料到,他会低声下气的恳求我回到他的身边。
这样脆弱的他,令我无措。
见我不吭声,浩林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凄凉而沉痛的浅笑。他忽然一把将我揽进怀里,紧紧地搂住我的身体,他的双臂钳得我无法呼吸。
但我却没有挣扎,垂在身侧的双手鬼使神差地回抱住他。他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他把脸深埋进我的发间。
他吸了一口气,喃喃道:“筱舞,你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我多想回应浩林的疼爱与柔情,多想对他说,其实我爱你,没有你的日子,我更难过。
但我不能。
施婷咄咄逼人的脸,黄梓祥嘲讽的眼神…一一从我面前闪过。在浩林的怀抱中沉沦的我,立刻清醒了大半。即使有再多不舍,再多苦衷,我都要保持冷静和理智。
我口不对心道:“浩林,我…我现在过得很好。”
松开轻抚在他背上的双手,再推开他温热的身躯,每一个动作,都牵痛着自己的心。
我不敢看浩林的脸,讪讪地说:“我先进去了,免得贤宇找不到我。”
我没有再折回餐厅,而是直接回到酒店房间。我把头埋在雪白柔软的枕头里,断断续续地呜咽起来。
曾经以为,人世间最痛的感情是爱不可得,到今时今日,才幡然醒悟,原来爱不能言更痛。
忽然门铃声大作,我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珠。拉开门,看到贤宇站在门口。
我把他让进门,“你怎么上来了?餐会结束了?”
贤宇伸手轻触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心疼地说:“傻丫头,怎么哭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搪塞他说:“没事…”
“他刚才就在你房门口,但看到我进来,他就走了。”贤宇并不计较我的隐瞒。
我讶然道:“你说谁?”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陈浩林。”
聪明如贤宇,他岂会察觉不到我的异样,我结结巴巴地说:“其实…”
他打断我说:“我大概猜到了。”
贤宇怕我尴尬,所以不想逼我说出来,我冷冰冰的心头涌上一丝暖意。但转念一想,贤宇猜到的事实是怎样的?他一定认为我抢了别人的男人,所以被报复,走投无路,才落荒而逃到上海的。
看着他一脸了然的神态,我负气地说:“你知道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即使被全世界误解,我亦不在乎,但我却不想被贤宇看贬。原来他在我的心中,不知不觉已经如此重要了。
但难道要我在贤宇面前,坦承我对浩林的爱是如何情真意切吗?抑或告诉他,自己不是被打跑的胆小鬼,而是情非得已。算了,无论哪一种辩解,自己都开不了口。
幸好,贤宇并不纠结于事情的真相,他坏笑道:“不如考虑我看看吧,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