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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逃(153)

乐欣吓得两腿发软,跪都不稳,乐桐一咬牙如实回答:“奴婢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还请皇上明鉴,这鹦鹉……是娘娘生前最为疼喜的,平时亲自喂养,连我们都近不得,有什么话也只有娘娘教它,至于这几句……我,我们也不知是在何时教的!”

她们垂首跪地,再不敢吭一声。

周围立即岑寂如死,针落可闻。几人忐忑不安时,却不知闪于顾墨晗眼中的——

不是怒,根本不是怒意……

有丝慌开的情绪正从眼角蔓延开,顾墨晗呆呆侧头,僵板得好似提线木偶。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敢胆大到直呼他的名讳?还有谁会突发奇想的对一只鹦鹉讲这种话?

对,是她……只有她!

充满缠绵情意的话语被一只鹦鹉讲出来,不免多了几分滑稽可笑,然而细细体味,却可感受其中的用心与认真。

明明,是那样一个好吃懒做,做事漫不经心的人……

淡雅熏香染过眉眼,顾墨晗只觉迷离氤氲间,鸟架旁恍凝出现一抹熟悉的少女倩影,偶尔歪着脑袋,偶尔拖着下巴,偶尔玩绕着小头发,高兴的时候扬眉,生气的时候瞪眼,一会儿专注得目不转睛,一会儿又不耐烦地打哈欠,甚至……羽睫轻垂,脸颊浮现羞赧的嫣红,只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说着、教着——

“墨晗,我爱你。”

“墨晗……我爱你。”

“墨晗……我爱你……”

浑身犹如被一把火点燃,变得又烧又烫,有成脓的痛感死死胶着心不放。

幻影破灭,顾墨晗瞳孔凝缩剧动,汇聚起一种无法置信,不知怎么的,那日与她决裂的情景忽如排山倒海一样冲袭脑海——

“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你再报复我!”

“墨晗,我喜欢你,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啊……”

“你相信我,那些不是违心的话!我是在乎你的,是真的!”

当时她泪流满面,揪住自己的衣袖苦苦哀求,却只换来一碗夺亲药与自己的无动于衷。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的自己竟不曾留意?就被那所谓的伤痛蒙蔽了眼睛,蒙蔽了身心,竟然没能看清她眼中最深的爱恋!

“半依……”顾墨晗喃喃自念,瞳眸忽然失光涣散,让他踉跄不稳地靠向一旁案几。

有句话,恍若车轮碾地似的,开始来来回回、毫不间歇地响,几乎要震碎他的心脏——

原来,她是爱他的……其实她是爱他的!!!

“半依!”

幡然醒悟,他眸底掀涌起悔恨至极的薄光,但蓦然而至的恐惧又将他迅速笼罩。

“哐啷”一声,广袖拂落桌上的钴蓝釉瓶,他慌张转身,朝门外冲去。

“皇,皇上……”几人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李关顺欲要阻拦。

“给朕滚开——半依……半依……”顾墨晗失了魂似的念着,一直盯向远处某个方向,双眼迸得通红,几欲流下血来,最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正殿门外,有名小太监刚好奉命传报,远远便见一人奔来,当看清楚,登时腰板栗挺,接着行礼跪拜:“奴才叩见皇上!”

岂料脸上一凉,有股风儿从眼前擦过,小太监抬头时,对方已走出五六步远的距离,心中一急,他赶忙以额触地,恭声高呼:“皇上,门下侍郎付大人在寿心殿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此刻顾墨晗正是神色迷乱,整个人欲癫欲狂,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或许就要这样一直走到死为止。

然而听见这句,就若一盆夹霜雪水泼在身上,将顾墨晗固在原地。

“阿柳……”他灰黯的眼神中破开一丝光亮。

寿心殿内,付柳正单手负后,拧眉望向窗外。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驰近,付柳一抬眸,看到顾墨晗身形不稳地出现在门前。

“皇上……”付柳惊愕,见他容颜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惨白,高冠倾歪,几绺乌发零散下来,那模样看去,几乎可说狼狈落魄。

现在,他脸上再找不到半分冷漠的痕迹,竟是罕有的慌张。直至瞧见付柳,才突然像个癫喜的孩童,笑得呆板僵硬:“阿柳,你、你来的正好……”

他身体摇晃,迫不及待上前。

“皇上。”付柳忙一行礼。

顾墨晗有些不知所措:“阿柳,是朕错了……怎么办,是朕做错了……”那嗓音里充满浓浓的懊悔与愧疚。

付柳一时不解,碰巧心底也有急事,告诉他:“安逢然已经死了。”

顾墨晗一怔。

短暂犹豫后,付柳正决定开口,却听顾墨晗近乎发疯抓狂地问:“那半依呢?我的半依在哪儿?我现在要见她!你快带我去……”

他急得连“朕”与“我”都不分,付柳只觉手臂被他箍紧得直快卸掉。

但付柳没有挣扎,瞅向外面乌云褪散的天色,竟是自言自语道:“雨已经停了……”

顾墨晗听不明白。

付柳转头与他直视,清晰而缓慢地吐字:“她要离开了。”

“离开?”顾墨晗眼神有一瞬迷茫,“去哪里?”

付柳摇摇头,愁容满面:“她说要离开京都,只怕今后……人海茫茫,再难寻觅。”

顾墨晗胸口-活像遭受击撞,双手失力地从他身上滑落,趔趄退后。

他眸中逝过一缕清晰痛楚,瞳仁深处就似劈裂开般,流溢出一滩破碎的光绪,在昏沉的大殿中惊心动魄。

“不行……”某种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顾墨晗害怕地颤抖,面色白得可怕,“朕要把她找回来……对,找回来,不能让她走,朕……朕不能没有……”

他痴痴傻傻地笑了下,不再看付柳一眼,朝殿外疾步而去,声音已有些模糊不清了:“快去传景良,备马……朕要出宫一趟……”

一时间,殿内又恢复惯有的寂静,那种孑然一身的感觉,真是让人不愿久留。

少顷,付柳低不可闻地启开唇——

“终于,明白了吗……”

他长吁一口气,下瞬愁容逝去,转而换起欣慰的笑。

这段情,这段痴缠,到最后究竟是镜花水月,还是能眷属终成呢?

“望还来得及吧……”他声轻如絮地落下句,却含着淡淡隐忧。

开阔平坦的山路上,尘土卷起秋叶滚滚飞扬,一辆宝缨华盖马车疾驰而过。因速度太快,一路上车厢剧烈颠簸,顾墨晗在里面闷得捂嘴呛咳。但即便如此,侍卫仍是挥鞭策马,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半依……

唇齿间有血腥弥漫,对于那个名字,内心止不住地呐喊、呼唤。

“雨一停她就走了,没有说去哪里。”笙儿看到他们时,也有些意外。

回想完对方的话,一支白玉簪被顾墨晗更加用力地贴近胸口,直恨不得戳进心窝里。

按照笙儿所述,她辞别后走的是这条路,步行约一个时辰才遇岔口,其中几条小道盘根错节,最后却可相通直抵西城门,便是出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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