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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线娘子(40)+番外

柳轻瑾开心地点点头,对于尹世澜的帮助,心头除了感激,还掺有某种复杂不清的情愫,当想到什么,她忽然踌躇起来,似乎拿不住主意:“他后来还说……想让我住到别府去。”

萧扶白听完,只是举杯呷了口茶,简简单单吐出几个字:“是么,那你想去吗?”

孰料柳轻瑾着急地问:“那你会不会跟我一起?”

杯中碧泓绽开一圈圈涟漪,仿佛心底某个地方,也在如此缭乱不止。萧扶白抬头见她焦急等待自己回答的样子,唇边勾起谈不上笑的弧痕。

傻丫头,难道还不明白那个人的用意么。

他半晌不回答,柳轻瑾失落地叹口气,如在自言自语:“我,我不想去啊,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娇贵,根本用不着人来服侍,况且这里有你、有展宁还有碧连她们,整天热热闹闹的多好,总之没有你们,就算是金楼银阁我也不去!”

她最后下定决心,拍着胸口好似发誓一般。萧扶白忍不住笑了笑。

一见他笑,柳轻瑾也开心地咧开嘴,眼神都透出纯澈的亮,同时想到这回有了尹世澜的帮忙,委实解决掉自己心中的一个大麻烦,越想越高兴,最后哼着小曲,乐呵呵地走了。

萧扶白默默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久,才将那本账薄从袖中取出,静静凝视时,只觉它犹如化成一面镜子,里面全是她的一笑一颦,为着那个人而喜,为着那个人而赧,为着那个人不知所措……

他溘地自嘲一笑,纤白清瘦的身姿在这刻,竟陷入一种莫名的怅恍黯然。

那削薄似沾了花红的唇,缓缓轻启,却是那样漫不经心地说着:“既然无用,留着也是多余了吧。”

白皙如玉的掌心覆上,催动内力,那蓝色的薄本便转瞬化为齑粉,被窗外的风一吹,如同一缕缕的叹息消逝在空气里……

********

书案前,尹世澜腰身微弯,秀若雅月的双眉却轻轻蹙起,听着护卫一字一句的汇报,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紫毫,写到一半的书法,此刻已是无心写下去了。

“出去。”当对方禀告完,他沉沉下令。

那个萧扶白,究竟是什么人?

他坐在黄梨花木制的长椅上,手指抚转着墨玉扳指,陷入沉思。

自打那日相见后,对方就像一枚刺驻扎进自己心底,时不时的纠结,时不时的挑紧神经,尽管那种感觉不得而知,但尹世澜相信,此人绝非看去那样简单。于是这几日,他派属下私下调查萧扶白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为此在轻瑾面前,他还有意无意地提及对方,偏偏经轻瑾一说,更加听得人五里雾中,说对方这是出师下山,有个什么名震天下的师父、自创了一套什么葫芦拳法……柳轻瑾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说着时,尹世澜却只能在旁边暗皱眉头,最后感觉唯一靠点谱的,就是那个远房亲戚,然而经过调查,此人也不过是个做茶庄生意的普通商贾。

尹世澜拢紧手,原本他是打算等轻瑾原谅自己,便将她安置别府,再一点点劝说直至她同意,将来就能够完全属于自己了。可如今,尽管自己提及多次,轻瑾却始终不同意,难道全是因为那个家伙?

尹世澜眼神沉冷下来,让这样一个人留在轻瑾身边,他岂能安心?

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的倾心依赖,都应该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才对,为什么如今她对着另一个男子,也可以笑得这般灿烂?

心脏剧烈收缩着,隐隐带有怒的灼疼,他起身撩袖,不小心拂翻桌上的墨香砚台,在砖面飞洒开一串触目惊心的痕迹,宛如由狂疾至渐弱的飘雪,最后快要点点滴滴地扩散到了门前。

“殿下……”施莜翎恰好推门而入,看到一地淋漓的墨汁。

“翎儿?”尹世澜迅速恢复笑容,开口解释,“本王刚刚一时手滑,不小心碰翻了砚台……”

“殿下在书房停留太久,也该多四处走动走动的。”施莜翎软声细语,左右挥手,命侍婢上前收拾。

“好、好……”尹世澜微笑答应,凑近调侃道,“你这是怪本王没有多陪你了?”

“殿下……”施莜翎不禁面赤腮红,羞着躲开他温柔的注视,绕至桌案前,见那副展开的中堂画上一池葱葱的绿,夜圆月照兮,独衬那一株倔秀标立的青荷,碧滢碧滢的美,好似要呼之欲出。而旁边条幅字隽秀逸,却只写到一半,沿边也染上了几滩醒目的墨汁。

“真是可惜了……”她轻轻一叹,不曾察觉背后,尹世澜那阴冷幽晦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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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庐怀回到弦缘居,刚合上门,顿觉一股寒气沁身,那极黑的袍子仿佛遮罩住房内所有光线。

“你……”他没料到傀九会出现。

“殿下近日心情不好。”傀九冷冷道。

那张望之生惧的丑陋面孔,令仁庐怀下意识倒退两步,随即哼嗤:“红颜祸水,许是又为了那女子。”

傀九眉头一紧。

上回受到尹世澜的警告,仁庐怀已不敢再插手管柳轻瑾的事,只是心下仍一阵愤懑:“区区一名粗野山女,却搅得殿下整日心神不宁,隔三差五往她那里跑,再这么下去,只怕将来会误了大事。”

傀九道:“任何人,都不能阻碍殿下的大业。”

仁庐怀意外,眼神怪异地看他一眼。

傀九问:“她的存在,对殿下来讲算什么?”

仁庐怀毫不犹豫道:“是祸非福。”

傀九不再多言,踅身跃窗,消失得无影无踪。

仁庐怀略微奇怪,想他向来行踪诡秘,一直只听令于尹世澜,如今怎会单独出现在自己面前?

********

五月时节,花似锦,雨如膏。睡梦中,时常会被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雷鸣所惊醒。

深夜,疾风呼啸,枝叶错乱扭动,那天上水正狂降难休,在青瓦上淋漓飞溅,恍凝千军万马震踏沙场,掺着风声雷声简直混沌一片。

紧接,紫电劈下,又是轰隆隆一响,将柳轻瑾从梦中炸醒。

“大夜里的……这鬼天气。”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小声地发句牢骚。

原本紧闭的窗扇已被风吹开,咯吱咯吱地摇晃作响,那雨雾扑进,在屋内弥漫起一股潮湿味。

柳轻瑾见窗外乌沉沉的,好像整片天都压下来,一蹙眉,起身下床,愈近窗前时,披散肩后的一头长发被风随之撩起。

雨水打湿着净丽面庞,一滴滴细碎紧密地飘进眼睛里,视线转瞬模糊了。柳轻瑾赶紧伸手揉拭,正准备合上窗,蓦然间,一道冰冷刺骨的寒气逼压而来。

她不由打个冷栗,抬起头,恰好雷电闪逝,煞亮院内四周的景致,才发现前方大树下,竟伫立着一个黑糊糊的人影!

那人垂首默然,暗袍被风吹得鼓动,形如枯槁般的身体,处在狂风疾雨里却是纹丝不动,望去好像一团凝固的死气,冷冷惨惨,宛若来自深层地狱。

柳轻瑾愕然瞪大眼,似乎再确定自己看到的并不是虚影,而是一个活脱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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