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瑾禁不住一赧:“你……”
尹世澜微笑,清楚彼此误会已消,但她仍需要一定时间来接受自己,遂转过话题,试探性地问:“今日你先休息,等下次,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柳轻瑾低头,默不作声。
但尹世澜知道她是同意了,面上欢喜,连忙又安抚几句,才动身告辞。
临走前,他眼尾余光扫过那抹白影,面庞蒙上不易察觉的阴霾。
屋内静悄悄的,几缕清风从门外吹进,撩得额前发丝微微发颤,柳轻瑾不由咳了声,这才如梦初醒。
萧扶白迅速合上门,走过来。
“我……”柳轻瑾刚一开口,就见他飘长的雪袖扬动,轻轻伸出手,覆上自己的额心。
那般温暖如煦的感觉,仿佛唤醒某些朦胧的记忆,好像曾在睡梦里,让她如此依眷不离。
感觉温度正常,他才收回手,问道:“肚子饿不饿?”
“呃?”柳轻瑾想自己从昨天回来就一直没吃饭,肚子早饿得干扁扁了。
萧扶白见她使劲点头,精致的脸容上浮现笑意:“再躺一会儿,别着了风,我煮粥给你喝。”
“啊?!” 柳轻瑾好似听到什么奇闻:“你,你会煮粥?”
萧扶白嘴角勾出淡弧,笑她大惊小怪。
柳轻瑾却紧盯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会作诗,会弹琴下棋,又精通歧黄身怀武功……你,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萧扶白笑而不答,转身就要走。
柳轻瑾突然拉住他,才发觉,其实是自己心中有些话,忍不住想告诉他:“昨天……是我偷偷背着你们去了醉霄楼,才无意与他碰见……后来又被他的人跟踪,今日才找到这里。之前在古奉寺,我也没有跟你说,其实檀王,就是我一直再等的那个人……”
萧扶白背身而对,听她低低续续地说完,只是“嗯”了声。
柳轻瑾一笑,似乎在高兴他没有生自己的气,也没有怪自己的隐瞒。尽管明知没有必要解释,但她就是觉得说出来,胸口会舒畅许多。
接着,她有些狐疑地问:“那你当时,真的没有认出他就是檀王?”
岂料萧扶白转过头:“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病?”
柳轻瑾没料到他不答反问,怔了下:“因为,因为淋了雨……”
萧扶白眼角有轻微的失落,只启唇道:“你当时正在休息……所以不管谁,都不能打扰。”
柳轻瑾眨眼:“那你其实真的……”
萧扶白不再多说,合门走出。
当他静静站在石阶上,忽然笑了下自己的反应。
为什么呢?不得而知,又或许因为……是那个人,让你伤了心吧。
☆、危机
原本平凡宁静的小宅院,如今却变得与众不同起来,倒不是被修葺一新,多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而是因着某位贵客的驾临。
为了见柳轻瑾,尹世澜不惮繁琐,屈尊纡贵,几乎隔三差五的就登门拜访,并且每次还带来礼品。因知柳轻瑾的秉性,是以送的都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东西,像一些吃的喝的玩的用以装饰的,比如南州花酿的糕点铁石头就很喜欢吃,钗镯首饰碧连就挑了好几支,各种颜色花纹的布匹嫣然看着就满眼欢喜。
对于尹世澜的殷勤,一开始柳轻瑾极不适应,但因对方的坚持,又瞧送来的东西大家很喜欢,慢慢的也就接受下来,态度,也不若之前那样冷漠生疏。回忆彼此朝夕相伴的日子,不可否认,这个男人在柳轻瑾心中,仍有着难以摆脱的眷恋与重要。
至于其他人,想当初尹世澜在山寨,极少与寨中人接触,平时都是由柳轻瑾陪伴、亲自照料,是以铁石头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因此又怎会想到,当年那个被柳轻瑾所救,大难不死的男子,原来会是集万千尊荣于一身的皇子?不仅他震惊,碧连与嫣然更加不敢置信,没料到她们这位性格刚烈做事粗线条的柳姑娘,竟会与这般贵重之人相识,言行举止自然变得恭谨小心。而展宁呢,萧扶白都没说什么,他也就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
“宗主。”溯离将一本蓝皮账薄呈上,“这是按照宗主之前吩咐,派人手日夜查整出的资料。天都约八十万人口,其中谢氏占一万多人,我们又筛去不符合时间、年岁、失离人数等因素,最后剩余将近一千人,他们的住所细况都记录在此,请宗主过目。”
“嗯……”萧扶白伸手接过,细指翻开纸页,简单扫视了几眼,神色满意。
虽说在这一千多人里,还可以进行更加详细的筛选,但事情做得太过深入,怕是会引起轻瑾的怀疑。而有了这些名单,已经是省去大量的寻找时间与麻烦。
这一回,她该高兴了吧……
想到那张笑靥如花的灿颜,仿佛七色稀宝的闪华,映印心田一样挥之不去。萧扶白唇边浮现笑意,是淡淡的,花香般的柔气。
动用门中如此多的人手,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只为了帮对方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看来这个女子在宗主心中,地位非同小可。溯离暗自揣测着,对上面诸位长老,似乎又有的汇报了。
溯离悄然告退,萧扶白则将账薄卷入袖中,想尹世澜今日又来拜访,恐怕这会儿还没离开,便执壶而斟,慢慢喝着茶。
不久之后,门外传来那熟悉而疾快的脚步声——
“萧扶白,快开门啦!”
慌慌张张的声音,却分明含着某丝兴奋。
萧扶白打开门,霎间只觉眼前一亮。柳轻瑾满面含笑,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张姣丽容颜如珍珠润入天光中,绽散出让人承受不住的光晕。
他怔了下。
“喂!”柳轻瑾大嗓门一喊,似乎对他平淡无绪的表情不太满意。
萧扶白回过神,微笑:“怎么了?”
柳轻瑾嘿笑两声:“自然是有话对你说!”说罢便拉住他的衣角往里走,彼此在桌前面对面坐下。
“殿下已经回去了?”他问。
“啊……”柳轻瑾先怔,尔后两手纠弄一起,眼珠子左右乱转,“嗯、嗯……”
她慌赧不自在的模样,仿若乍现的炽光,不期然伤了下眼睛。萧扶白缓缓落睫,见她沉默不说话,开口道:“对了,关于我的那位远房表叔……”
将手伸进袖中,正准备取出账薄,不料柳轻瑾被他一提醒,立即双眸放亮,打断道:“哎呀巧了巧了,我正好也要说这件事呢,这段日子真是麻烦你这位表叔了,至于寻人的事,现在已经有办法了!”
萧扶白动作不由一滞。柳轻瑾则托着下巴颏,唇角虽在刻意绷紧,眼神里却有难掩的喜悦:“是……是他今天跟我说了,那个尸部,哦不,是户部尚书跟他交情极好,已经把事情交托給对方,相信再过多久,就该有点消息了,比起我跟铁石头这样挨家挨户毫无目的的寻找,不知能省下多少时间!”
听她兴高采烈地说完,萧扶白长睫轻微颤了颤,随之低掩,遮住目中光绪:“是吗……既然有了殿下的帮忙,相信一定能事半功倍。”随即,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