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仿若化作潺潺流水,在柳轻瑾心中滑过,震过,不止的徘徊荡响。
柳轻瑾蓦然闭上眼,像竭力压抑着什么,许久,许久,逸出一句:“可惜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轻瑾……”尹世澜惊愕。
她抬首,星眸尽处隐约晃过泪的晶影:“如今你是檀王,也已有了妻子。”
想到施莜翎,眼中有阴暗的情绪闪逝,尹世澜赶紧解释:“她虽是我的王妃,但我对她始终相敬如宾……轻瑾,除了你,我从未对其他的女子动过心!”
柳轻瑾玉颊不由泛起似深似浅的红晕,转即想到:“那昨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醉霄楼?”
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问,尹世澜并不慌张,看向身旁的姜念。
姜念明意,上前道:“柳姑娘,是你误会殿下了。”
“什么?”柳轻瑾不解。
姜念娓娓道:“一切缘由皆因我而起,是我在醉霄楼……对婵彩一见倾心,本欲为她赎身,可惜赎金太高,一时间只能东拼西凑。谁知过去一个月,那老鸨竟已答应把她指给柏府的老爷当五姨太,连银钱都准备好了。我因气不过,就与他们大打出手,而她跑出来说自己已经有了身子,正是我的,那柏府老爷听罢冷了脸走人,可老鸨却揪住这个把柄,不仅压人不放,反而又把赎金提高到几千两,要挟我若拿不出来,今后都不要指望能与她见上一面了……”
话犹未完,柳轻瑾已经听得竖眉瞪目,体内似乎有蠢蠢欲动的怒意。
而姜念所讲,自然是来前早就编好的台词。尹世澜从旁看入她的表情,唇角抹开一道不露痕迹的轻弧。对于她的脾气,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姜念继续道:“因我一次酒醉,这件事无意传到殿下耳中,对于我惹出的事端,殿下非但不予责罚,反而施囊相助,然可恨是那老鸨有心刁难,说我这银子来得太快,显然来历不明,始终不肯让我赎人。百般无奈下,殿下竟愿以富家公子的身份,出面替我摆平了此事。”
“柳姑娘。”姜念紧接道,“殿下宅心仁厚,肯为我这等卑微之人屈尊相助,此份恩情,我定当结草衔环。而柳姑娘认为殿下流连于烟柳之地,实乃天大的误会啊。”
“这……”听了他一番解释后,柳轻瑾干怔原地,良久都说不出话。
“轻瑾。”此时尹世澜才开口,“我为人如何,你难道不清楚?我何尝不向往平民百姓闲静的日子?奈何生于皇室贵胄,为这尊贵的身份,我只能娶自己不爱的女子。轻瑾,对我来讲,你是失而复得的,难道现在,还要让我再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
他越说越激动,话语里的深挚,瞳眸中的情意,都宛如一波又一波温柔至澈的春水,搅润着对方心田。
柳轻瑾听得心乱如麻,退后一步,不料玉手又被他执起,按在坚实的胸口处。
“你……你放开……”她挣扎,与之前相比,声音却少去了几分冷硬。
偏偏尹世澜攥得更紧,轻微俯下首,那润红的玉唇,快要触及到她的额心。
“那你可愿原谅我了?” 语调,似柔似逼。
柳轻瑾被他衣袍上的兰花香气熏得一阵恍惚,但嘴上仍说着:“放、快放开……”
尹世澜轻笑,眉梢处有得逞的痕迹,正欲将她全全搂进怀里。谁知此时,房门突然“啪啦”一声打开了。
萧扶白站在门口,目光轻飘飘扫了下某人被紧攥不放的手,尔后,微微一笑:“我送茶水来,请用。”
柳轻瑾吃惊,见他端着盘子就冲自己这边走来,刹时面飞窘红,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尹世澜眸色一沉,嫌对方出现的不是时候。
而萧扶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就这么站在二人中间,不紧不慢地把瓷盏一一放置桌上。稍后道:“请用。”
“多谢……”尹世澜虽不乐意他的出现,但还是礼貌地还以一笑,然而刚呷了一口茶,脸色即刻变青。
“怎么了?”柳轻瑾见他表情不对劲,也举盏喝了一口,却涩得直吐小舌,“这茶……好苦啊……”
“哦……”萧扶白反应过来,“我在里面加了些莲子胚芽,清心除躁的。”
清心除燥?又不是大夏天的,清什么心?除什么躁?
尹世澜嘴角猛一抽搐,但很快恢复神色,赞道:“嗯,此茶清中溢香,香中透苦,细细品味,又能尝到一丝甘甜,确是好茶。”
柳轻瑾听他说好,便忍着苦,一连喝了好几口。
尹世澜则适当抿了抿,便再也没动过那盏茶了。
稍后他想,对方既送完茶,也就该走了吧?怎料萧扶白竟跟没事人似的往旁边一站,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尹世澜不可思议地瞪下眼睛。
但柳轻瑾却因为对方的出现,浑身都松释下来,讲话也显得轻松,朝尹世澜介绍:“他叫萧扶白,我们在聆峡谷相识,这回同我一起入京,算是我……算是我的好兄弟!”
尹世澜见她颠颠儿凑到对方身边,笑如晨曦,灿烂明艳,话语间更有股难掩的热络与信赖。
掩在袖中的手,当即拢紧了,尹世澜面上却笑:“原来是萧兄,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萧兄多多见谅。”
下刻柳轻瑾有些吞吐,不知该怎么跟萧扶白解释:“之前……我说等了五年的那个人,其实,其实就是……”
“原来真是檀王殿下。”萧扶白恍然一惊, “当日在古奉寺,曾有幸一睹殿下风采,方才虽觉几分眼熟,但殿下乃金尊之躯,区区岂敢妄断辱没?不晓真是自己一时眼拙,殿下大驾光临,实令蓬荜生辉,方才失礼怠慢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他神态自若,回答却可说滴水不漏。
难道对方之前,是故意装作不知?
尹世澜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冷芒一逝,优雅莞尔:“这怪本王未及时表露身份,所谓不知者不罪,萧兄莫要放在心上。”接着走到柳轻瑾面前,眼波温柔得似要滴淌下水,“轻瑾,原来你是在那时候知道的……”
“嗯……”柳轻瑾偏过头,在他面前,就变得有些扭捏了。
尹世澜转望向萧扶白:“看来我要多加感谢萧兄,替我一路照看轻瑾,将她安全护送到都城。”
萧扶白抬首,迎上他蕴含深意的目光,彼此又是一阵对视。
气氛,莫名压抑了。
稍后尹世澜问:“轻瑾,为什么你会来天都?”
柳轻瑾一怔,讷讷道:“我……我是来寻亲的。”
“寻亲?”尹世澜疑惑。
柳轻瑾知道若不讲明,他定会追问不休,踌躇移时,终于把事情的真相讲述出来。
尹世澜听完不禁震惊。原来……她的亲生父母早已双亡,而她,本不该是响马。
尹世澜迅速敛绪,劝抚道:“轻瑾,人死如灯灭,对于老寨主,你做再多伤心也是无益。今后……你还有我。”柔润刻意压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尔尔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