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仅短瞬,尹世澜马上挑高雅眉,显得既惊且诧:“噢,萧兄此话怎讲?”
萧扶白瞧向正有些不知所措的柳轻瑾,眼神中闪过一缕轻忧的柔色。
让她为难了吧。
随之开口:“还望殿下恕罪,其实有件事,在下一直对殿下有所隐瞒。”
尹世澜神色微怔,见他欲长谈,不禁伸手示意,坐下来:“愿闻其详。”
“……”柳轻瑾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萧扶白朝她投来安抚的目光,才抿了抿唇,站在旁边。
遂萧扶白把昨夜事发的经过,以及他夜闯乔府和自己真正的身份,俱一一向对方讲明。
“原来你……”
当尹世澜听完,简直震惊不已,坐都坐不稳,稍后又显得欣喜万分:“没想到本王凭生如此有幸,竟能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萧宗主结识!”
“萧某惭愧,萧某不过江湖一介草民,怎抵得上殿下的金贵之躯。”萧扶白答得波澜不惊。
“此言差矣,玉逍白郎名扬天下,但是能一睹其风采的人,却又难上加难。”尹世澜笑着转过脸,见柳轻瑾正耷拉着脑袋,刻意问了句,“轻瑾,这件事你……”
萧扶白替对方解释:“她之前并不知情,也是昨日才知晓的。”
“原来是这样……”尹世澜恍然,笑得一派亲切随和,“作为江湖最隐秘的门派,萧兄将身份隐瞒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坦诚相告,本王又岂会怪罪。萧兄若不嫌,本王也愿抛开身份,日后彼此不分尊卑礼节,只尽朋友之谊,如何?”
萧扶白佯作惊惶,躬身行礼:“承蒙殿下抬爱,萧某实不敢当!”
尹世澜跨前伸手一扶,满面温谦的神态:“若连你都不敢当,只怕江湖再无第二人能担当得起了。呵呵,莫非本王真有如此魄力?”
他笑着揶揄句,尔后神色转变复杂:“只是我的这位皇叔,表面看去宽宏大度,实则睚眦必报。你杀了他的心腹,他定不会善罢甘休。像昨夜行刺,恐怕不会只有这一次……”
“那该怎么办?” 柳轻瑾正为此事担心,闻言焦急。
尹世澜柔和地看她一眼,思付片刻,眸中闪出亮芒:“本王心中倒有一道主意,如今皇叔既然清楚你们的行踪,这里便不能再继续呆下去。我在西郊有一处别府,不如你们先搬进去暂且住下。”
“咦?”柳轻瑾愣住,但转瞬一想,“可是,如果让滇亲王知道我们住在你这里,岂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尹世澜笑了笑:“不会。我毕竟是皇子,就算皇叔他怀恨在心,也不会在我的府邸上轻易做出举动,一旦落下什么把柄,只会将他自己暴露无遗。”尹世澜说完,目光像明澄的月光洒照在她身上,“轻瑾,你别担心。将来你可以继续在府上寻认亲人,而萧兄只要愿意,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他一席真诚的话直入心坎,柳轻瑾听得感动,情不自禁脱口:“世澜,你真好……”
尹世澜握住她一只小手,轻轻搁置胸前,传达着来自体内最深切浓灼的情感,告诉她:“轻瑾,何必这样说,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对上那情意绵绵的眼神,柳轻瑾整张脸霎时红透了。
萧扶白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随即柳轻瑾省回神,马上跑到萧扶白身边,红彤彤的俏颊溢透兴奋:“我们不如就听世澜说的,搬到别府去住好不好?”
她目光亮如星璨,有着掩饰不住的期盼与喜悦。
然而正是这样的目光,令萧扶白感受到一针一针深入般的戳疼,却也发觉,自己宁愿承受着这份痛意,也难以对她拒绝,难以说出一个“不”字。
那长睫轻幻似的一颤,他视线绕到背后,只见尹世澜浅笑盈盈,眼神含有最诚挚的邀请,而尽处,却又意味深长。
应与不应,都在一念之间。
这层深意,他岂会不明白。
“怎么样?”他默不作声,柳轻瑾等得急切,一连问了好几声,眸中波光隐隐荡动,生怕他不同意似的。
萧扶白见状,内心登时软了,近乎无奈的笑容又流露出丝丝宠溺:“好。”
听他答应,柳轻瑾喜得眉眼笑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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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展宁却心急如焚地开口:“宗主,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什么?”萧扶白不紧不慢地替自己斟杯茶。
展宁走近桌前,方才谈话他在前堂全听见了:“就算滇亲王要耍什么手段,我们自然有应对的能力。又何必非要答应檀王的提议,搬到他的别府去住,这不就等于同意……”
鸿一门属江湖门派,向来自势而居,不与官府朝廷有所牵扯,而如今宗主同意搬到檀王的府邸,不就等于同意归附其下?
“我若不同意,只怕惹来的麻烦会更多。”孰料萧扶白长睫一掀,闪动出雪般的幽凉光泽,“展宁,你迅速传书给溯离,将茶庄关闭撤离人手,不能留下任何线索,让他随时在堂中听令,至于有什么事情,日后让尘鸣传递给我即可。”
“……是。”展宁怔后答应,但神色间透露着疑惑,不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安排,“宗主,你难道是担心滇亲王会对我们……”
“你错了……我防的并不是滇亲王,而是另有其人。”杯沿磨滑着薄唇,沁入一层凉润,却衬得双唇愈发生红,仿佛染上淡淡妖艳的胭粉,轻启时,好似奇香无比。他继续道,“小宁,有时候事物越简单,越容易被迷惑。最怕是有人使用神鬼手段,暗中挑弄,坐收渔利。天都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凡事应谨慎为妙。”
展宁立即明白到他话中之意,语带震惊:“那些刺客莫非不是……”
“你见过哪家刺客,上来便自报家门的?”萧扶白笑得淡然,“既如此,滇亲王何不捏造个捉拿逆贼的名义,直接派官兵将我们围剿来得痛快?况且滇亲王并不傻,上次已经亲睹我的实力,怎么还敢再派区区人手就来夺我的性命?而溯离之后汇报,抓住的那几名刺客全部咬舌自尽,既然已清楚主使者是滇亲王,那么他们还怕泄露出什么消息?”
说到这里,展宁顿如醍醐灌顶:“难怪当时我也觉得奇怪,这些刺客似乎并不一心对付我们,而是专门破坏屋子里的东西。”
“因为这样,才能够留下所谓的证据吧。”萧扶白又啜了一口茶。
展宁眼珠子转动,思付呢喃:“这么说来,真正的主使者并不是滇亲王……那、那又应该是谁?”随即目光落在他身上。
“原本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今日看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说罢萧扶白微眯眼,抬首望向窗外,似要望穿,直逼向那个人。
时间,为何就那么恰好呢。
“檀王?”展宁猛然惊醒,“这才是他的目的?”
萧扶白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展宁诧异地坐下来,百思不解:“但倘若真是檀王暗中施计,他又怎么得知到宗主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