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名精兵扣住对方的肩膀手腕,滇亲王冠落发散,突然仰头狂吼一声,最终无力挣扎,被押下寝殿。
“皇儿……”危急过去,宫姒雪捂着胸口,显然受惊不已。
尹世澜走到跟前,出乎意料地落下句:“母后,您可真叫儿臣失望了……”
宫姒雪闻言一惊,只见他脸容冰冷,眉色间布满阴霾,与往常相比,竟完全似变了一个人。
她诧异莫名:“皇儿,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尹世澜冷冷地笑:“母后……父皇病重期间,你却与滇亲王苟且私情,谋逆弑君,此等作为,实在天理难容!来人,将皇后拿下,暂且关押在宫室!”
宫姒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两名精兵出现在一左一右,她陡然动怒:“你们不得放肆!快点放开本宫!”
精兵如石,架起她根本不予理会,宫姒雪慌乱失措,回首连连惊呼:“皇上……皇上……”声音渐渐远去了。
众人离退,殿内又恢复了寂静,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许久,庚宣帝睁开昏眊的眼睛,只觉帷幔前有人影隐约靠近,响起的,是那温润抚贴人心的嗓音——
“父皇您醒了……那两个人,都已经被儿臣擒拿住了。”
长指挑开纱帷,尹世澜美如雅月的脸容脱现而出,对着床上人,乖巧地笑着:“儿臣这次做的,不知父皇满不满意?”
庚宣帝竭力启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听不清。
尹世澜垂下眼睫,肌底浮现一层诡异幽长的阴影,突然温柔地伸出双手,像要深深地拥抱住那个人。
然而手,停在了他的脖颈上。
尹世澜脸上逐渐露出一种狰狞扭曲的表情,像从地狱挣扎出来的鬼,偏偏声音,又是柔和至极的:“有句话,憋在我心里都快疼死了,现在……终于能说出口了。”附在他耳畔,很轻很轻地道,“我,真的,好恨你呢……”
庚宣帝猛然瞪大眼睛,看到他阴测测地笑着,指下用力,要活活地把那血管掐碎!
庚宣帝浑身绷紧,开始像鱼一样的痉挛扭动,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额上青筋突兀暴起。
尹世澜整个人压上去,越掐越狠,嘴里却似安慰地说着:“你放心好了,这天下江山,我会代你好好掌管的……你只管安心地去吧……去吧……”
庚宣帝又剧烈扑腾了几下,终于身体一挺,两眼渐渐翻白,手也一点点没了力气。
他一动不动,尹世澜却仍狠狠掐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开,仿佛要将那血管和骨头彻底掐断为止……
窗外弯月残寒,泛着妖异的红。
☆、醒悟
东方天边微亮,淡白熹微的曙光穿透纸窗,映在眸角还是柔和的。
案几前,柳轻瑾单手支头,低垂着眼帘,似寐似憩。
萧扶白走到窗边,轻轻拉落下那卷梅兰竹帘。
持续整晚的战事终于歇止,墙外腥风血雨,却不曾沾染那庭苑深处,依旧宁静独幽。
许久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展宁推开门,喜悦的神色遮住眉间疲惫:“叛军全部归降,程岳平在擒拿前自刎而亡,我们的人手控制着西东两门,目前情况都已稳定了。”
萧扶白闻言颔首。而柳轻瑾被他的话音惊醒,睁眼怔了怔,吐字问道:“赢、赢了吗?”
“嗯,现在檀王的兵马已经占据了皇城。”见她醒来,萧扶白俊眉柔和地舒展开。
“这么说,世澜他没有事了……”等候一夜,终于得来消息。柳轻瑾揪紧的心放下来,露出一抹淡淡欣然地笑。
萧扶白没再言语,望着杯中茶水。
展宁目光扫过二人,不知为何,暗自叹口气,悄然退出屋去。
窗外光缕在竹帘上慢慢偏移了位置。半晌,萧扶白关心道:“去歇会儿吧,昨夜你都没怎么睡。”
柳轻瑾省回神,当抬头,萧扶白却把视线错开,声音略带感慨:“想来对方这一胜,便不能轻易地回来了。”
柳轻瑾先是不明,待细细思索,才终于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手指一缩,瞳孔在暗中震动,难道那个人已经……已经是……
萧扶白极深地望她一眼,尔后起身。
“你去哪里……”发现他要走,柳轻瑾竟如受惊般站起来。夜深时分披上了外衣,那张被揉得皱的云笺从袖中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相思如灰,碎了一地。
萧扶白脚步顿住,想了想,劝慰道:“你且安心住在这里,待他抽得出身时,定会派人来接你。”
柳轻瑾恍若未闻,只凝定他的背影,有些焦急不安地问:“那你呢,你会不会……离开?”那时竟似眷恋不舍着。
萧扶白觉得自己的心又像被一种尖锐的东西刺入,刺得深了、痛了、快要破了,血流出来,胸口都快盛不下,沉默些许,最后自嘲地一笑。
够了……他还留下来做什么呢?
她已经答应那个人,她的心在那个人身上。
如今这场仗打赢,这里,再也没有他的事了。
何苦还要留下来?
他苦涩地笑,似在自言自语:“我该走了的……不是吗。”
走了……
该走了……
脑海轰鸣,柳轻瑾石化般僵立原地,一时间,有种强烈的情感冲击在胸口,那么猝不及防,要给活活地撞裂开,拼命捂住那里,痛得弯下腰。
对,他不可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而自己不是也答应世澜了吗,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心好疼,好像坏了一样,把整个人都搅乱了。
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天以来,自己究竟在盼着谁,在念着谁呢?这日日夜夜的,到底在等着谁回来?
雪色的身影倒映眸底,柳轻瑾脸上浮现陷入梦里的茫然神色,哆嗦着启开唇,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扶白,如果我……我说想跟你、一起走……”
声音艰难、迷惘地发出、宛如花瓣在风中幽幽的呓语,可惜到一半便没了力气,戛然而止。
萧扶白目中凝集起一股极度震惊,猛地转过身。
而柳轻瑾手抚额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被自己的言语吓了一跳,尔后傻笑起来,呢喃自问:“我、我这是怎么了呢。”
她颓然低下头,踉跄着要往回走。孰料手腕被从后搦住,整个人被拉了回来。
那深幽似潭的双眸,此刻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炽亮,萧扶白将她的手扣得紧紧的,几乎不敢置信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柳轻瑾眸色惊迷,青丝披垂衬着容颜,恍凝摆在银华月光下的绝魅人偶,对他,却只望不语,眼圈周围依稀有泪光,欲坠涟涟。
萧扶白手指一抖,忽然觉得自己要疯了,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滚烫的温度,如火似的漫过唇瓣,直径探入,狂烈地纠缠摩挲,快把舌头给烧伤了。
怀里的身体动了动,那环在腰际的手臂便收得愈发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