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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裹娇(56)+番外

信里,她会写些日常生活的情况,平淡如水,没有任何抱怨,没有任何不满,是这样的听话懂事,只有在最后一次,她说她想吃红梅酥,头一回,她在信中提出了要求,那语气甚至是带一点委屈撒娇,结果他就跟着了魔一般,不管不顾地跑来找她。

就像当年,她发着烧,任性地说想吃明玉坊的糕点,他便会想法设法给她弄来。

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慕勉从震撼中回神,拢紧手,凄凉一笑:“你拿这些有什么用呢?你以为你送来了,我就会高兴吗?”喉咙犹如被强行灌下甘苦的胆汁,她哽咽得几难成声,“我想要的东西……哥哥永远也给不了我……”言罢,伸手将红木食盒推到地上。

慕沚呆呆看着散落一地的糕点,眼底是一片波澜起伏的绝痛,以及深深的无望。

慕勉神情似哭似笑,全身筛糠一样微微颤栗着:“所以……你为什么要来?你来做什么?谁叫你管我了,我过得很好,根本不用你担心,我……我那么努力的想要忘记你……可你为什么出现,为什么要让我不好受……”她激动得有些神乱,扯着尖尖的嗓子叫嚷,“你为什么要来?你走……你走……”

她上前扯着他的衣衫,生拉硬拽地将身体僵直的他推出门外,然后重重合上门,跌坐地上。

空气里,仍旧徘徊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是让她自小,从骨子里依恋的味道,慕勉眼神空洞,恍被抽去意识的木偶娃娃,坐在地上静然不动,不知过去多久,她的目光,才一点一点移向散落在地上的糕点,终于走过去,将它们重新拾捡起来,她抱着那个红木食盒,像小孩子抱着留恋的宝贝,眼泪倏然就喷薄而出,一滴滴溅在手背上,如同滚烫的蜡泪,带来生生疼痛。

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

蓦然间,她仿佛清醒了,惊惶失措地推开门,可惜门前空空,已无他的身影,唯有小阶上,放着一柄剑。

是慕家的传家宝剑‘澄月’,亦是他多年来从不离身之物,如今,他却留下了它。

既然他不能在她的身边,不能陪伴她、守护她,那么从今往后,这柄剑,就代表是他。

慕勉有些无力地跪在地上,将剑牢牢搂在怀中,恨不得嵌入身体里,再也抑制不住,嗬地一声,哭得声嘶力竭。

月明星稀的夜晚,曦韵阁内摆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珍馐,院外的烟火已经备好,只待一声令下。

燕丰璃满怀欣喜,来回翻看着被自己绣得歪歪斜斜的平安符,可稍后,越瞧越是忐忑不安,苦着脸皱眉——小勉她该不会嫌弃自己绣的不好吧?

夜上三更,更漏轻响。

姜翯迟疑着上前:“公子,时辰不早了,那些烟花……”

桌上,酒冷菜凉,燕丰璃目光出神地望着窗外,半晌,才落下句:“再等等……”他倏然一笑,像是对着寂寥的冥夜,又像在自言自语,“小勉她答应过我的……所以,她一定会来……”

☆、第38章 颓情

一连几日,慕勉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里,怀里抱着那柄剑,坐在床头傻傻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来到曦韵阁时,她被侍婢引领入内,一进屋,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馥的酒香味,燕丰璃纹丝不动地仰卧在软榻上,一只胳膊搭着脸,旁边小几上的碧青酒壶斜倒着,里面的琼浆玉液洒了一地。

他喝得昏昏沉沉的样子,令慕勉一惊:“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燕丰璃正有点醉生梦死的意味,直至听到她的声音,登时如醐醍灌顶一般,脑子一清,他慌忙睁开眼,坐起身道:“小、小勉……”

慕勉问:“出什么事了吗?”

燕丰璃眉宇纠结地颦动下,尔后朝着她微笑:“没有,就是你不在,我闷得慌……才多饮了几杯……”他的肌肤生来极白,因喝了酒,面庞像被火烘过似的,红晕之下愈发显得秀美迷人,他安静地凝睇她,一双狭长的眸中有醉意,化成水朦朦的一片,就仿佛哭泣过,竟透出几分孩子气的稚气与依恋来。

慕勉一瞧,即知他喝了不少,命侍婢将桌上歪倒的杯盏酒壶拾掇好,再去熬碗解酒汤。

“你换剑了?”燕丰璃向来观察入微,很快留意到被她横握在手里的宝剑。

慕勉不料他突然问及,紧下手指,沉默地一点头。

燕丰璃却若有所思,目光紧盯着剑鞘上的那个“慕”字。

慕勉察觉到他的视线,胸口略微不安地起伏着,像是经过千丝万缕的挣扎,最后主动解释:“我……我哥哥来了……这柄剑,是他给我的。”

燕丰璃脸色不易察觉地一变,迅速抬眼,慕勉正螓首低垂,宛如黑丝绒一样的睫毛阖下来,浸在窗外照进的薄色淡光里,清晰得历历可数。

“你哥哥?”燕丰璃吃惊一笑,“原来你有哥哥,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呢。”

慕勉不说话,他又好奇地追问:“你哥哥什么时候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吗?你们都谈了些什么?他为何要把这柄剑给你?”

……

许久后,他也沉默了:“小勉……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

慕勉一愣,之后反应过来,低声回答:“对不起……是我忘了。”

燕丰璃望着她,笑了笑。

慕勉心生歉意,问道:“那天……你是想……”

“你瞧你,整天糊里糊涂的,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燕丰璃从衣襟里掏出一枚鼓鼓的红锦香包,塞进她手里,“这是我特地到山云庙给你求的平安符,跪了好久才得来的呢。”

香包上带着寺庙里特有的烟香味,上面的针线绣得歪七扭八,看起来颇为滑稽。

“丰璃……”慕勉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燕丰璃笑眯眯地替她系在脖颈上:“听说这个很灵验的,你要随时戴在身上才好。”又装腔作势地在她面前摊开手,“你瞧瞧,为了绣这么一个香包,我熬得几宿没睡,连手都破皮了。”他委屈地瘪着唇,一副等待安慰的可怜样儿。

慕勉想他自小金衣玉食,蜜罐里长大,为了自己,肯在庙里跪上半个多时辰,纡尊降贵去做最不擅长的绣工,一切只为了给自己求平安。

她忽然觉得眼睛酸极了,不敢有一点眨动,竭力想把某种悲涩的情绪逼回去。

她低着头:“丰璃,你不要对我那么好。”

“心疼了是不是?”燕丰璃立马换上一张大笑脸,宠溺地拂了拂她的鬓发,“傻瓜,不对你好,那我该对谁好。”

慕勉别过脸:“对谁都可以。”

左腕一下被狠狠搦住、抬高,迫使慕勉不得不仰起脸来,燕丰璃依旧在笑,笑得那样好看:“再说一遍。”

恰逢此时,侍婢端着解酒汤候在帘外:“三公子……”

“给我滚出去——”他朝外面大嚷,眼睛都充血绷红了。

慕勉从没见他发过如此大的脾气,亦是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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