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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117)

阮湄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姐姐啊姐姐,原来有这么多人对你念念不忘,都说我妖媚惑众,其实我远远不如你啊!”

“妖女今日不除,我中原武林正道人士必将被她诛尽,大家一起上!”

不知谁大吼一声,众人纷纷拔刀举剑,群起而攻。

阮湄裳依旧狂笑不止,左手舞动黑绢,右掌连挥带劈,施展“阴劫破天”,见者杀,攻者毙,一时间残肢断骸,血雨飞溅,浓稠的血浆黏液染上玄黑纱衣,更衬得那笑容宛如修罗鬼魅,正展开着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大战,通冥崖瞬成人间地狱。

“怜儿,你受了伤,不要去!”祈云修慌忙搦住她的柔荑。

可是若不去……若不去的话……

花以怜虽被他拉住无法移步,但瞳眸仍清晰映着前方一片厮杀惨局,师父已死……她与师兄双剑合璧也难以与对方颉颃,灭影三绝到头来只是一场设计好的陷阱……瞳孔深处,忽然浮现出无能为力的疲倦,只因深深清楚,如果再不拼死一战,那么他们所有人,所聚的武林精英,都将葬送山谷!

嘶喊惨叫声不绝于耳,一道道人影从眼前晃过,封衣遥却形若木偶,呆呆地跌坐一旁,那些奔去的人很快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震出来,伴随惨嚎,残躯断肢,鲜血洒成雾蓬,交汇成河,那浓不可喻的颜色,几乎要刺伤了眼睛。

一颗头颅,静静滚落在封衣遥跟前,面目狰狞,暴裂突兀出来的眼珠,似诉着那死不瞑目的仇恨,封衣遥木怔看了半晌,倏然神经一绷,整个人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清醒,他慌乱地抬起头,举目四顾,却好似坠入一片血色汪洋中,无数残肢、无数尸首,不过短短时间,竟已成为血流成河,是森罗鬼蜮一般的画面!

那一刻,头脑里仿佛想到许多事,又仿佛什么也没想,只当双手猛一攥紧,他眸底犹如升起炽日,闪烁出耀亮至极的决绝之意!起身,毫不迟疑地朝那人扑了上去。

“衣遥,你做什么——”阮湄裳瞧见是他,迅速收掌敛势 。

封衣遥跑到背后,伸手禁锢住她的两条胳膊,活像要把自己黏在她身上,死死抱住她不放。

“衣遥,你到底要做什么,快点松手!”阮湄裳对他的举动大感意外,扭动身躯,怎料他力气之大,根本无法动弹。

“衣遥,你别这样!快些放开!”阮湄裳惊惶,发觉他没有运气行功,使得全是自身蛮力,一旦自己用内力将他震开,必会震得他心脉碎裂。

封衣遥死也不肯松手,咬着牙,眼神狰裂,绝美五官因着强烈恨意扭曲在了一起:“阮湄裳,我说过了,今天就是你我做出了断的日子,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生,这笔账,我们就来算个清楚好了!”

“你……”阮湄裳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

封衣遥朝着祈云修大喊:“快——”

快点……

就是现在了……

一旦错过这次机会,天下再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她。

所有人,她会杀光所有人,小怜,祈云修,智太方丈,在场群豪……他们都将活不成了!

所有只能是……

他要与妖女玉石俱焚!

明白到这一点,祈云修像石头似的僵立原地,只觉浑身肌肉变得冰凉而麻木,手指滑落到腰际上的剑柄,却动不了半分。

下不了手,他下不了手!

阮湄裳挣扎几下,见封衣遥始终不肯松开自己,蓦地放声大笑,仰起头,满头鸦发肆意飞散,神情竟格外兴奋愉悦,几近疯癫:“哈哈哈……衣遥,就算死,我们也是死在一起……哈哈哈哈……我们永远都是在一起的……哈哈哈哈……”

封衣遥用两臂把她勒得更紧,好似自己就是绞刑架,与她紧紧绑在一起,咬着牙凑近耳畔:“妖女,就是下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的!”继而抬头,使出全身力气,朝祈云修再一次大喊,“快一点,快一点动手啊……”

他的眼神炽亮狂烈,蕴含着焦急、催促、期盼……以及,那最后一丝的恳求。

小怜今后,就拜托你,替我好好照看她了。

那份情感传递到祈云修眼中,刹那心房一痛,仿若破裂。

“不……”花以怜不肯相信他做出的决定,脸色惨白如纸,直欲瘫软在地。她一直盯着那人的脸,仿佛有些回不过神,嘴里不停地呢喃重复着,“不要……不……不要……”

突然间,泪水夺眶而出,她颤抖着,难以置信地摇晃着脑袋。

不要……衣遥,不要……

衣遥……求你看我一眼,求求你看我一眼,不要……不要这么做……不要……

好像察觉到那一束悲痛欲绝地目光,封衣遥呼吸微窒下,却不敢去看,害怕看了这一眼,便是不舍、便是意念全消,便是抛弃所有只想与她在一起……

心魂在颤抖,力量在减弱,他又是声嘶力竭地狂喊:“快啊——快点,动手啊——”

祈云修被他喊得脑子一震,神智一清,想到死去的无数英魂,想到眼下的惨杀浩劫,想到此人若不除今后武林道数千万生灵涂炭,想到整个大局……

“快啊——”

他内心充满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矛盾,然而在封衣遥一遍遍的疾声催促下,他终是决心一定,抬头,拔剑出鞘,往宝剑上贯注全部真力,朝着他们弹射而出。

“不要!”花以怜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瞅着宝剑好似流星闪电飞射前方,直直洞穿二人的胸口。

一剑穿心,却是两颗心脏!

“啊——”花以怜抱头瘫跪在地上,发出不似人一样疯狂的惨叫,声音凄厉刺耳,划破天际。

当长剑横穿心口,封衣遥身体猛地一僵,无法言语的剧烈疼痛宛如潮水汹涌袭来,而阮湄裳的大笑声,也在这刻戛然而止。

衣襟被染红,绽开大朵朱花,殷红的血液沿着剑身,一滴滴地往下流淌。

“衣遥!衣遥!”花以怜省回神,恐慌地撑起身,趴起来,跑了两步又跌倒在地,用指尖抠住泥土里的芳草,又使劲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越跑越快,不住地喊,不住地飞奔。

“衣遥——”

那声音,魂牵梦绕,勾心缠肺,至死也不忘怀!

痛意模糊了视线,封衣遥努力睁开眼,只见得一抹白影恍若寒香雪蝶,遥遥向自己奔来,眼睛里含着泪,闪动着歇斯底里的痛楚,忽然间便看清了,是那张烙印心田挚爱不悔的容颜。

就在这一刻,阮湄裳癫狂而得意地大笑:“衣遥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哈哈哈,你休想碰到他!”随之使出千斤坠身法,周围地面骤然崩沉。

“衣遥,你是我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得到你,哈哈哈……你是我的……是我的……哈哈哈哈……”阮湄裳疯了一样,越笑越大声,纵使鲜血不断地从口中蜿蜒而下,亦毫无所觉,像个因极度欢喜而失去神智的疯子。

封衣遥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推开她,只见阮湄裳娇美的身躯上横穿着一柄宝剑,触目惊悚而诡异,倒在地上,笑声渐渐低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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