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样,只当事人自己清楚,她心里究竟埋了几多心酸与委屈。
只不过尤宝珍不知道,她当日所听到的,其实卓阅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听人讲过了。和王敏生第一次在席上见到站在刘行之身边的尤宝珍,卓阅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
王敏生在这里的朋友还有很多,男人之间最常聊的话题,除了生意,就是女人,因为刘行之的关系,尤宝珍不可免俗也成了众人的话题。
那些人说,尤宝珍是刘行之的情人。
那些人说,白手起家的尤宝珍曾有过很多男人。
但是,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能在这个城市里扎扎实实立足到今天,不完全靠的是男人——从无到有,从一般到最好,她是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则传奇,而在这个过程里,她也让自己和过去渐渐远离。
所有的回忆,再提及,对她而言,都是沉痛的再一次伤害。
卓阅默默问自己,要再走近她的世界,会有多远,会有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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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橙看到爸爸,果然很欣喜,连表演都格外卖力。
她们班上表演的是集体舞蹈《南泥湾》,所有的孩子在里面只是其中微不可察的一个小小伴舞,但每个人又都因为自己最爱的人的关注而各自成了主角。
尤宝珍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儿如此认真。
一曲舞完,尤橙从后台蹦了出来,脸上还打着两团鲜红的腮红,额上贴着亮闪闪的五角红星,她摸一摸自己的脸,腻到尤宝珍身上问卓阅:“爸爸,我漂亮吗?”
卓阅点头:“很漂亮很漂亮!”说着还夸张地问尤宝珍,“你说是吧?这好像是第一次发现我们的女儿原来是长得这么漂亮的。”
“唉,”尤橙小大人似的叹气,“那是因为妈妈从来不给我化妆啊。”
又给她拐弯抹角了,尤宝珍刮刮她的鼻尖,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女儿的幻想:“不许跟我提这种要求!”
尤橙和卓阅一起朝她做了个鬼脸。
看完演出,卓阅专程带尤宝珍和尤橙去吃了东西,不过他电话太多,打扰了尤橙很多次的激情表演,她对此很是不满:“爸爸你太忙了!”
卓阅干脆就关了机。
回到家里,尤宝珍在阳台洗衣,听见房里面卓阅荒腔走板地在唱《南泥湾》,尤橙则在边上跳她在学校里跳过的舞蹈。
对尤橙来说,站在台上的那一刻,是快乐的,所以她希望这快乐的味道能延续得更久一些,但对尤宝珍来说,看着眼前父唱女和的这一幕,是很心酸的——再关爱深切,家庭离散带给尤橙的仍是有遗憾的。
尤橙终于满足地睡去,带着嘴角甜甜的微笑。
卓阅累得瘫倒在床上,似乎眼睛只要闭上就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抬头却看到尤宝珍搂着一怀衣服站在门口。
他说:“我得走了。”
尤宝珍走到衣柜边,把衣服都细细收好,淡淡地说:“好。”
卓阅说:“这一次可能要离开好几日。我公司那边要重新再整顿一番。”
尤宝珍顿了一顿,心想他的口气也太家常了些,家常得就像出差的丈夫跟妻子交待归期,于是撇撇嘴回头笑了笑说:“我会告诉尤橙的。”
卓阅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又说:“明天商业城那边会有人过来跟你们商量VI的事情。”
尤宝珍说:“我会做好的。”
“你就按你的想法去操作就好了。”
“我知道了。”
……卓阅看着她,确实也再找不到说什么的理由了,他默默地看一眼她冷淡的背影,默默地穿衣出门。
听到门锁合上的声音,尤宝珍这才转身,慢吞吞地拿过自己的衣服,去洗澡准备睡觉。
她知道卓阅在等着她说什么。
她也想说:“路上开车小心。”
她也想说:“一路平安。”
都可以是很朋友式的叮咛,可为什么她就硬说不出口来?
但是,看他的样子真的好累,这样连夜赶回去,真没有事情?
她取出电话,拨给小敏,有点困惑地寻求开解着说:“小敏,用力地鄙视我吧,我居然开始牵挂一个不应该由我牵挂的男人。”
“啊!”小敏悲悯的口气,“你爱上了有妇之夫?”
尤宝珍想起徐玲玲,不得不点头:“是啊。”
小敏说:“那是你太缺少男人了,赶紧悬崖勒马,重新再找一个!”
口气说得如此轻松,尤宝珍心想姐姐你未婚姑娘都至今还在相亲路上奔忙呢,她一个离婚女人还拖着孩子就那么好重新再找到一个?
可她还是点了点头。
正准备要挂电话,小敏却忽然又说话了:“对了,我今天听人说,市政那单已经定了主家了,有通知你吗?”
尤宝珍头皮一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如果已经定下了而她没有接到通知,只能说明一件事,最后中标的不是自己。
小敏叹一口气:“你没接到通知?……哎,那么多钱都白打了水飘了!”完了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她:“你不会是不小心得罪了刘行之了吧?”
她得罪他了吗?
尤宝珍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好好想一想,她最近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被刘行之召见去陪客人了,好像,是从他知道卓阅是她前夫的那天开始,他连电话也没给她打过一个。
即便是她打过去,他口气虽然温和,却总透着点公事公办的客气。
他到底还是生气了吗?
为了十拿九稳,她甚至还找好了合作公司一起递的招标书,那招标书递上去的时候,谁见了都说漂亮,即便没有刘行之这层关系,如果评审过程公平公正一点,她也应该可以拿得到手的。
但现在偏偏还出了问题。
尤宝珍细细想了一夜,关于补救的办法,可头都想疼了,她也没找到更好的借口和理由——那都事实,即便现在把卓阅毁尸灭迹也不能掩盖那事实的。
第二日尤宝珍即约了刘行之吃饭,她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对方却一口同意了。
不过时间和地点都让他改了,刘行之说:“整天吃饭喝酒的也没意思,国公山那边新开了一家运动中心,我们就到那边玩攀岩去,好久没运动了,懒得骨头都快要发霉了。”
于是,三十有多的尤宝珍,陪着四十出头的刘行之全副武装去攀岩,尤宝珍其实是个超不爱运动的人,打打球她还觉得勉强可以应付,如果是爬山探险类的一直有多远离多远。
她觉得自己是个天生没有运动细胞的人。
可现在,看着教练递过来的绳索、铁索还有钩子,她只想感叹一句生存不易,何苦来哉!
刘行之已经绑好了行头,偏过头来看着她问:“准备好了吗?”
尤宝珍望一眼光滑陡峭做得颇是逼真的悬崖,头晕目眩,却还是咬着牙点点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