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在旁边提醒她注意要点:“要尽量贴住岩壁,尽量抓住大一些的容易把握的岩点往上面爬。”
刘行之或许是看出了她的胆怯,有意激励:“要加油哦,爬上去了今日我就不妨答应你一件事情。”
话毕率先上走,三下两下就把她甩在了后头。
尤宝珍看着他的背影,叹服领导果然就是领导,轻轻一句话,下面的人舍身卖命也要赶了上去。
但是尤宝珍还是上不到岩顶。
原谅她,她有轻微的恐高症,只要离地三公分她就觉得很不踏实,越往上头越晕,终于还是受不住,让教练把她放了下来。
等她喘息好,刘行之已经在最顶峰睥睨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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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她颇有几分懊恼颓丧,多好的机会,白白让她给放弃了。
刘行之一路心情愉悦,看她这样,忍不住指点她:“小尤诶,记住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尤宝珍心说,马已经失了,可福还不知道在哪里。
脸上却还是笑着的,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说:“嗯嗯嗯,有道理。”有道理后面自然是要说出道理在哪里的,否则岂不有一味阿谀奉承没有真正放进心里之嫌?迅速搜肠刮肚,总结出来道理如下,“虽然今日没有得到书记您的奖励,但明日还可以再来的,是吧?”
噗哧一声,刘行之失笑出声:“你倒还真懂得拐弯抹角。”顿了顿又说,“今日不行,难道明天就可以了么?”
算是一语双关!
尤宝珍垂头暗叹,心里揣测拿到那笔生意的人得有多大的来头?刘行之连她之前在麻将桌上的贡献都可以顾之不及了。
她和小敏不同,小敏心疼的是撒出去的钱,她却是心惊,心惊以后还有没有资格可去再做贡献。
哪知刘行之临走的时候却递给她一张名片:“拿着这个,如果你想做进省台去,他可以帮你。”
这是变相补偿?尤宝珍惊喜,拿到省台的广告发布合约,哪怕只有一个时段,也可细水长流绵绵不绝了呀。
她赶忙接过,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谢谢刘书记。”
“别老惦记着赚那些辛苦钱,一个女人家的,也不容易。”刘行之感叹。
“嗯。”尤宝珍红着脸,这句话差点让她连眼眶也红了。
刘行之望着她,这个女人还是这么易感,十句恶言只需要一句好话就哄好了,这样懂得感恩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他忽然有些惆怅,惆怅什么却又说不上来。于是这惆怅终于化作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语言:“以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你还年轻,名声重要。”
再跟他下去,两人再清白,放眼全城,谁还敢要她,谁还能要她?
尤宝珍唬了一跳,她自是无法理解刘行之这时候的想法的,她只本能地觉得,是她对卓阅身份的隐瞒让他再无法原谅自己了,可是她也不想真像个被遗弃的情妇一样哭着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于是就那样傻在了当场,无法言语,不能动作。
这一天是迟早的,没有一个人会对谁永不厌倦,她以为她会是他的红颜知己,她以为得他傍身便会少了许多意外和骚扰,但是,他也会对她厌倦,并且,容不得她犯一点小错。
尤宝珍垂下眼睛,过了好久才收了笑容,默默地说:“好。”
刘行之也默默地看着她,叹息一声,说:“宝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是真的觉得你不能老这样下去了。”他是极少跟人解释,尤其还是一个像尤宝珍这样的女人解释他做某事的动机和原因的,可这一次他却破天荒地解释了,“我不知道你和卓阅为什么离婚,但是我知道他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这条路也是他帮你铺下来的,一个男人如果知道悔悟,就不要辜负了他的情意。”
拍拍她的肩,刘行之说了最后一句话:“好自为之。”
尤宝珍看着刘行之慢慢走远。这个男人,出现在她最难过的日子里,依着他的地位她艰难地从这个地方站了起来,他好像从没真正为她做过什么,而只是默许了她站在他的身边,他的身后。
现在,他把她推开了,因为她的前夫卓阅给她铺就了另外一条路。
刘行之说不要辜负了他的情意,可是,尤宝珍却觉得,男人们总是喜欢这样自以为是,自以后是为对方好的,却不知道她承不承得了这种情这份意。
她宁愿和刘行之这样,牵着利益的手,而没有恩怨情仇,一切简单明了,付出和收获都心安理得。
可卓阅帮她,她该承他哪份情,领他哪份意?
他只是卓阅啊,他本来已只是她尤宝珍的陌生人。
以前,她总觉得,她可以像对待生意那样对待卓阅,但是她现在却忽然发现自己天真了,他不要她的谢谢,他也不要她的钱财,他要的,是她心里的愧和悔,是她那已经收回来千疮百孔的心。
她真是恨他,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有了新人新爱,还要来探她这个旧人旧情,她不会领情的,不管他给她铺的是一条什么康庄大道,那都不是她尤宝珍想要的。
她尤宝珍要的,他已经给不了了,他卓阅想塞给她的,她现在已经不屑去要了。
她可以求他,她也可以当他是自己的生意,因为那样她是知道她要回报的是什么,他这样,悄没声音地为她铺垫一切,是要她感激?还是要她,无声无息地陷进他的感情里去?
她是老了,她的青春是不在了,但是,她毕竟还没有老到,要靠前夫施舍爱的残羹冷炙的地步!
尤宝珍把名片随手塞到车厢里。方秉文这时候恰好打电话过来,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可否愿意共进晚餐。
尤宝珍握着电话笑了笑。
幸好,她想,这时候还出现了一个方秉文,不管她爱不爱他,不管他值不值得她爱,但幸好,有他在这时候出现了,他出现了,她才不至于显得那么失落,在刘行之的离开,在卓阅的新欢面前,才不至于这么狼狈。
她忽然很想打电话给卓阅,告诉他,她不要他那点额外的温情,也不要他时隔多年以后的弥补。他们可以是朋友,但是,也一定是最陌生的朋友,因为连着一个孩子,才会偶尔抬眼看上一眼的人。
最好最好的朋友?她想,原也不过是哄哄他也哄哄自己的。
【信任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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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秉文坐在店里,看到尤宝珍带着尤橙走进来,米黄的修身外衣,淡蓝的西装长裤,她的打扮向来都是如此简洁干练,典型的女强人样子。
不过,以前纯是生意合作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干练有余,但是强势不足。感觉上她对自己永远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搞得方秉文骂完她,有时候还会自觉不自觉地检讨,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凶神恶煞让人害怕的脸。
可实际真的去了解了,脱下生意人的嘴脸,他才明白,她所谓的害怕其实就是谨慎,她所谓的恭顺其实说穿了就是尊重,尊重一个客户对自己的挑剔,并且,将之化作自己成长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