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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记(57)

他等了那么久,他以为不管他今后去到哪里她也一定会在原地等她。但是那天,他拿到通知书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和海子他们在一起喝茶,老实说,她是越加地温和了,看着他的目光却淡得让他瞬间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大家拿着他的通知书过去看。

她也凑过来,然后笑笑地说:“XX很好啊,据说那里会下雪。”

她笑起来仍旧温婉动人,眼睛弯弯犹如新月,古色古香的茶楼里有人在唱:“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越过人群,他忽然觉得她近在眼前几乎触手可及,而实际离他,绝非咫尺,已是天涯。

陈乐天番外(三)《沉船记》妾心如水 ˇ陈乐天番外(三)ˇ 

大一的情人节前,他一个人提前去了学校。

她和海子还有一大帮同学去得晚,情人节的夜里他打电话给其中一个同学问他们去哪里玩。他说:“很无聊啊,海子那家伙居然和陆婉约会去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猛不丁地揍了一拳似的嗡嗡地头昏眼花,疯了一样给海子打电话,可那边一直关机,直到夜深仍是不通。

很多人都说海子喜欢陆婉。

可是他不信,陆婉更不信。

海子曾经为了他而和她赌气,他也开玩笑地问过她:“你跟海子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如果他放言追你,我肯定拍马也赶不过他。”

那时候,他们玩在一起不过月余,而她和海子,从幼儿园算起,整整十三年的友谊。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

陆婉听了只是笑笑:“他和我太熟,就像我跟我弟一样,我们在彼此心里,更像是调皮的兄弟,哪爱得起来?他不过是遗憾,和你在一起,你肯定不愿意我再给他拉皮条了。”尽管她提出了分手,可是他一直相信,她是爱自己的,而且是只爱他的。但是,鬼使神差似的,他还是问她那个情人节怎么过的。

他记得她当时说:“和同学一起玩着过的啊。”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

他是疯了,所以打电话给海子,海子接电话那天刚好喝了酒,说话有点不清楚,但神智还是很清明,他在那头一字一字慢慢地跟他说:“陈乐天我跟你讲,我喜欢陆婉,我爱她,好多年了啊,如果不是你插进来。”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海子哭,他那么平素豁达得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那天哭得却像是一个孩子,他醉得那么糊涂,他忘记了他通过陆婉追求过那么多的女孩子,却心心念念只记得陆婉一个人的名字。

陈乐天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

那天晚上他便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买了礼物要去送给陆婉,他明明知道她在那里等她,他明明知道只要转一个角他就可以找到她,可是他却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另一条路,和她越隔越遥远,直到再无相见的可能。

到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一直在跑,那么努力而绝望地往反方向走,想靠得她更近一些。这么多年过去,他猛然惊醒,其实他一直都想再重新爱她,重新拥有她,可每一次都只是把她推得更远。

子弹项链其实没掉。上体育课老师不给戴项链所以他取了,后来他整整在操场里搜了一下午,搜得全班同学以为他要疯掉了,搜得他以为自己的脖子要断了眼睛快花得只剩下一片草的时候他又找回来了。

可是他后来骗她说,项链给掉了。

她的语气那么平淡那么轻松,连一点顿也没打,她静静地说:“丢了就丢了呗,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他怔住,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被抛弃了。

他几乎恨她。大半年,他忍着不给她打电话不上QQ和她聊天,甚至于暑假那么长的日子,他一次也没有去见她。

后来总算恢复了联系,却再也没有表白过。

他总以为他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等他毕业有了能力,等她自己看清她到底爱的是谁,等到花心的海子自动选择放弃。

最后一次是她过来找他,她要毕业了。

头天晚上海子给他打电话说他在陆婉那里。

然后第二天他接到陆婉的电话说要来看他。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只觉得很荒唐。她才和新情人约过会就迫不及待来见他这个老情人么?

他带着自己导师的女儿去见她。

他看到她眼里的意外和震惊,她受伤,他竟隐隐有一种变态似的快感。

她只待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匆匆走了。

她甚至都没有要他送她,临走的时候她只发过来一条短信,她说:“在你最爱我的时候我没有珍惜,在我最爱你的时候你已经远离。”

再后来,她换了号码,断了QQ,校友录里居然很久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然后,她居然是结了婚。

那么快那么迅速,她回到家乡,嫁了一个据说很好的男人,过上了很不错的小日子。小城市里面的小女人所向往的幸福生活,她终于拥有了。

纵有再多时间和努力,她都已不必再等他。

一觉醒来,天已黄昏,手里面仍握着和她的合影。

房间里仍然暖暖的,伸手一抹,竟然有泪,冷冰冰的贴了一脸。

陈乐天的头依然很痛,显然感冒药并没有起到良好的效果。

他开了电脑,周末真是堕落,和导师还有一个案子没做完,可是他没有一点精力。硬撑着起来,才开了电脑,手机忽地又响了,铃声很好听,是陈慧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他学的是建筑设计,但对网络上那乱七八糟纷繁复杂的东西并不感兴趣,这首歌他还是在打的的时候偶尔听到,然后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下下来的。

却成了他手机里唯一的铃声。

当唱到“某月某日也许可再跟你共聚”时他终于按了接听,是海子。

他的声音仍旧清亮愉悦:“签证下来了?”

陈乐天揉揉额角说是啊。

“工作完了吧,要不元旦后都回去我们搞次小聚会?班主任老赵今年高升,也去给他祝贺祝贺,再怎么他手里也是教了我们几个人才的。”

他还是那样,从来都不肯谦虚一点,陈乐天笑:“就你是人才,我们啊,顶多算是你的配角。”“得,连你也笑我了啊,你都博士了,再过两年估计中科院院士都是你的,我算什么呢?就一打混的民工,给你提鞋你要不?”

“连你也笑话我了。”他叹气,顿了顿才问他,“老赵升什么职务了?”“好像是教学主任,这么多年才爬这么一小官,忒衰,不过也得给他长长脸去,毕竟当年他对我们还是不错的嘛。”

说着说着难免会想当年一番,读书时候的淘气事今日里讲来,当时再难堪的也成了一则温暖的笑话。

可是,这里面,只一个名字仍是禁忌。

陆婉。

陈乐天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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