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回来好,施鸣就有依靠了。”
那头堂姐忽然用英语说了几句话,也有男声用英语接了几句,堂姐急急对我道:“先不跟你说了,小陌记住姐说的话啊!”
她“啪”地挂了电话,我亦缓缓合上手机,微微失了会儿神,抬头对司机说:“师傅,太和路!”
.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还没回家。
我换了鞋子,趁老妈没在意,偷偷跑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脖子:“老妈,在看什么台湾小言呢?”
老妈惊得大叫了一声:“这个死孩子,回来也不出声,吓死妈妈了。”
我嘿嘿直笑,转身坐在妈妈的旁边:“我有出声啊,只是你看得太入神了而已,什么电视剧啊?”
老妈抽了张面纸擦了擦眼泪:“一个富家千金爱上了个穷小子,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两人在一起吃了那么多苦,结果那个穷小子功成名就了,两个人却没能在一起。”
我大呼:“怎么?将富家千金给踹了?”
妈妈叹了口气,摇摇头:“那位小姐得了病,去世了!”
我“哦”了声,对妈妈说:“这种肥皂剧专门骗你们这些中年妇女的眼泪的,老妈你要是闲家里没事的话,可以跟隔壁朱阿姨一起去健身啊!”
妈妈关了电视,转头看着我:“妈妈的事你先别管,你告诉妈妈,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
心里暗叫糟糕,我和施鸣的事情一直没告诉爸妈,难道妈妈知道了?是丁大嘴巴说的还是程大嘴巴说的?让我知道饶不了你们!
脸上堆着笑,抓到包就准备往外跑,老妈却及时将我按住:“还想逃?你学校宿管阿姨都说你夜不归宿了,我打电话给你老师,你竟然还给我逃课?”
我苦着脸,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
老妈也严肃地瞅着我,忽然一拍我大腿,我疼得眼泪都快落了下来,老妈却笑着说:“傻女儿终于开窍了!”
我疑惑:“啥?”
妈妈激动地说:“我一直都觉得小健那孩子不错,听你同学这么说我还不信,刚刚亲自给小健打了个电话,那孩子没否认,那不就是说你们两个现在在处对象吗?”
我抹了把汗,用手半遮着脸,吱吱唔唔地“嗯”了声,然后大叫:“妈你要饿死我啊,什么时候开饭?”
老妈鼻子嗅了嗅,什么味?我也嗅了嗅,答:“红烧鱼的味,而且是烧糊了的红烧鱼的味!”
妈妈“哎呦”叫着,踉跄着赶紧向厨房跑去。
妈妈一边吃饭一边教育我,不是教育我学业,而是教育我爱情。我用筷子随便挑着菜,老妈急了:“怎么都不吃,乱挑什么?”
我清了清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吃不下东西,咽不下去,一吃硬的东西喉咙就疼,只能喝一些汤水。”
老妈用筷子打了我的手:“你们现在的孩子就是太矜贵了,娇生惯养惯了的,一点苦都吃不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示意老妈不要说话,老妈激动地问我:“是小健吗?让他常来玩!”
我看了一眼:“不是你的小健,是我的同学丁澄!”
才接起,那头丁澄急道:“小陌你在哪儿?”
老妈还在絮絮叨叨,我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在家呢,和妈妈在一起吃饭。嗯——”
“小陌你快回学校,有大事情!”
.
我急匆匆赶到学校对面的肯德基时,坐在丁澄旁边的一个衣裳狼藉的女孩子正在大口啃鸡腿。丁澄看见我后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坐在她们对面,那女孩子抬起头来看我,我失声大叫:“翠翠?”
丁澄示意我小声:“今天晚上她一直站在我们校园门口,我以为她是乞丐呢,就过去丢了点钱给她。结果她跟我说,她不是乞丐,是来找人的。我就问她找谁,结果她就说出了你的名字,你说这事巧不巧?”
我有些激动,直点头。丁澄向四周望望,然后凑近我说:“直觉告诉我,和施鸣的事有关!”
我抓起她的手:“施鸣这次是真的有救了!”翠翠吃完后,我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
她摇头:“我这次来是要救施鸣哥的!”
我和丁澄对望一眼,我低声对着翠翠说:“你能证明施鸣哥哥是清白的,对不对?”她有些惊住,然后点点头,从脏兮兮的上衣口袋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递给我。
我接过,看着透明塑料袋里面的储存卡,有瞬间的茫然。
翠翠说:“那天是有个伯伯让我去找施鸣哥的,他还给了我钱,让我回家去,永远不要回来!”
我问:“你确定是伯伯让你找施鸣,而不是哥哥?”
她答:“是伯伯,其实施鸣哥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我就躲在外面,我当时很害怕,也不敢出来为哥哥说话。等他们全走了之后,我又进了屋子,然后就发现了这个落在桌脚的储存卡。我想,应该是那个穆然哥哥留下来的。”
我问:“是不是所有的证据都在这个里面?”
她点头:“我不想死,我想爸爸妈妈,就拿着这些钱回了趟家,可是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她突然哽咽住。
我静默片刻,抓起她的手问:“翠翠害怕上法庭吗?如果姐姐跟你说只有上法庭才能救哥哥,翠翠愿不愿意为哥哥作证?”
她坚定地摇头:“翠翠不怕,只要能救哥哥,连死都不怕。”
我摸摸她的头,笑,然后拿起手机给程健打了电话,一起将翠翠送到公安局做了笔录。
程健申请为施鸣换辩护律师,程锋做了施鸣的律师,十天后开庭。
翠翠被留在了公安局,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我和丁澄出来的时候向程健道了别,便准备回学校。
刚进宿舍公寓,突然觉得头痛,丁澄立即来扶我,看着我的脸说:“小陌,你的脸色很差。”
我挥了挥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些日子吃不下东西,可能休息两天就好了!”
丁澄拖住我:“不行,脸色太难看了,一定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而且这两天就没见你吃过饭!”
.
施鸣开庭那天,我没去,只是坐在学校那片合欢林下,仰头看着天空。已经入秋了,合欢花早落了。
我还记得,自己曾经以树喻他,以花喻己。当时想着还觉得特烂漫,现在才发现那是多么的伤感。
树在一日日的健壮,可花儿呢?花儿是会凋零的,就算来年再开上,那也终究不是原来的。
原来,我也只能站在你身边一年!我的所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到头来不过只是黄粱一梦。
丁澄踏着一地枯草落叶向我走来,坐在我身边:“接受治疗吧!”
我并未回头看她,眼中只是一片死寂:“没听医生说吗,已经是晚期了,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现在我的身体里全是坏死的细胞,最多只能活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