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主怒道:“共工竟派这些妖兽偷袭!实在可恶!”
朱华牵着马来回扫视,道:“未必是共工,这些騊駼的目的并非伤人。”他说完,目光朝容瑾投来,神色凝重。
騊駼带伤一路向南,飞到了寒冬暮色中的云台山。
丹房的罗汉床上,通天教主正在擦拭青萍剑。感觉到气流的微动,他唤道:“騊駼?”
漆黑的马首从地面上升出,渐渐显现了整个身子,匍匐在通天教主脚下。
“你受伤了?”通天教主惊讶。
“挨了黄岩派的刁邪一鞭子。”騊駼道
“移山道人的弟子确是不可小觑,倒是我失算了。”通天教主放下青萍剑,轻轻抚了抚騊駼的伤口,“让你去试探龟精,结果如何?”
騊駼垂首道:“未能让他暴露气息。”
通天教主问:“怎么,你没能杀到他近前?”
騊駼道:“我只差一点就咬到他的喉咙,可是他一动也没动。我不知他是吓呆了不能动,还是……看穿了我的用意,稳如泰山。”
通天教主站起身,踱到窗前,眺望着远处云岚的夕晖。
騊駼见通天教主不语,心下惭愧,道:“在下当年落难,幸得教主保护周全。如今教主有事交代,在下却未能尽责,实在羞愧。请教主让在下再去一试。”
通天教主对騊駼有救命之恩。然此兽久居北海,不似狰和穷奇与他朝夕相处这般熟稔,故而将他的沉思误解为责备。
通天教主回过身,温言道:“騊駼,你误会了,贫道绝无责备之意。这巨鳌生于天地之前,道行还在贫道之上,你已尽了力,还为此负伤,贫道心中早已过意不去。你且下去养伤吧。”
騊駼垂首称诺,隐去了身形。
騊駼一走,狰便显出形态。用爪子挠挠通天教主的腿,问:“干嘛派騊駼去吓那龟精,万一他真是巨鳌,肯定要记恨你。”
通天教主道:“他若真是巨鳌,贫道更不怕他记恨。”
狰道:“万一真让这巨鳌推翻了天,你今天干的事,就是谋杀新帝。教主,到时你不就死定了?我看你不如就好言劝他,劝不动就别趟这趟浑水。”
通天教主冷笑道:“你这猫儿真是糊涂!你以为巨鳌是想当天帝?他的四肢被女娲斩去,这万年来积压的怨恨,岂是推翻天庭就能化去?他若是想讨回四足,让这世界天塌地陷呢?与他讲和,就是与虎谋皮!”
狰道:“吓!这巨鳌这么狠?”
通天教主叹道:“凡事必有因果。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了。”
狰蹲在地上添爪子,讥笑道:“上次晚上回来,辫子都被狐精扯散了,你还敢去?狐精恨不得吞了你,朱华不待见你,龟精又跟你玩阴的,教主,您老人家可悠着点吧,小心晚节不保啊。”
通天教主愠道:“不用你管!”
见通天教主已忿然起身,狰连忙一骨碌爬起,蹭着他的腿讨好道:“我是说我陪你去嘛。”
中土之外有四海,四海之外仍有陆地。北海即在中土大陆之北,而北海之外,尚有大人、叔歜、毛民、儋耳、无肠、赖丘等国,且有钟山、天柜山、务隅山等崇山。钟山之神名曰烛龙,务隅山靠近北海,是当年颛顼帝的葬处。
而在中土与北方陆地之间的北海,亦有诸多仙山海岛。
此时的共工,正占据了北海上号称九山的九座岛屿。这九座岛屿,彼此距离不过百里,以最中间最大的一座为中心,周围围绕六座岛屿,彼此护卫,成连环之势。此外还有另外两座小岛屿,在这七座连环岛的南面。这两座小岛彼此相对,中间只隔一条区区十里的海峡,成犄角之势。
九座岛屿,每座之上都有极险峻的高峰,是以谓之“九山”。而最中心岛屿上的险峰名曰系昆山,其上有女娲当年修筑的共工台。
北征军驻扎之处,在九山之南,相距五百里,亦是一片岛群。但除了驻军的一座岛屿外,其他的俱是些无人居住的小荒岛,与九山在军事布局上的优势不可同日而语。
李玄清征了岛上一处大庭院做将军行辕,又征了渔民的船只,皇帝从中土送来的战船也陆续运到。
此时他坐在帘帐紧闭的屋内,蹙眉凝视羊皮上画着的北海地图,叹道:“最棘手的还是这两座小岛。”
此时屋中,只有李玄清、朱华和刁邪三人。
刁邪咬着草杆子,道:“这两座小岛成掎角之势,成了守护后面岛群的门户。据说敖顺攻了二十天,也没能冲破这道海峡。”
李玄清道:“后面的七座岛也是块硬骨头,可如果拿不下这前头两座,我们连骨头都啃不到。”
刁邪问:“非得从这道海峡进去不成?不能绕到后面偷袭?”
李玄清道:“不少精通水下功夫的妖兽投奔共工,都潜伏在岛群四周。每座岛上又有高峰,被共工辟成了侦敌台,日夜有人看守。只要那座岛发现敌船靠近,立刻点起烽火,其余的岛望见后也都点起烽火警戒。妖兽们则从水下发动攻击。”
望着沉默的朱华,李玄清问:“七弟,你在想什么?”
朱华并不抬眼,支颐道:“两座小岛里我们驻军这里太远,就算一时攻破,也难免会再被共工夺回去。所以,只有一鼓作气,攻下两座小岛后,直捣中心的共工台。”
他又道:“只是中心岛周围尚有其余六岛护卫,就像是象棋中的连环马,动哪一个都会引起另一个的反扑。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声东击西。”
李玄清问:“怎么个声东击西?”
朱华看着他,沉吟道:“派部分人马靠近后面的岛群,吸引共工兵力,我们的主力再从前面冲进去。我的意思是,要大袭击,不要小股作战,而且得一鼓作气,出其不意。”
刁邪吐掉嘴里的草杆,饶有兴致道:“那现在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怎么靠近后面的岛群,一个是攻破前面的两个门户岛。嘿,简直和干男人一样,前面后面都得照顾好。”
李玄清刚含进嘴里的茶水噗的一声全喷了出来。
“刁老四你可以走了。”李玄清面黑如锅底。
刁邪勾住朱华肩膀,正色道:“我不过是把七弟的意思形象地说明了一下,对吧,七弟?”
朱华笑:“是是,四哥所言极是。”
朱华出了会谈的昏暗房间,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外面的光线。扑面而来的北风中,透着一股海水的腥味。
身边有人道:“老七。”
朱华睁开眼,见白狐主裹着白裘衣,眸光柔顺地端详着他。
“你可是生我的气了?”白狐主问。
朱华默了一会儿,吐出口气,道:“白小三,通天教主那副样子,怕是不能做个与天齐寿的神仙了。我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想伤他。”
“可是,他一直纠缠你,我看不过眼。”白狐主低低道。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回应的。”朱华道,“你觉得他最近总来找我,怕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愿留下遗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