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52)
毕竟,早从贼人囚困自己至今,他吻过数遍,哪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有碰触过的?
只是这一次,最后那层底线彻底打破,宣告她一直以来的坚守破碎失控,还是将肉/身献给这样的一个歹人。
她记得很清楚,昨夜是她先主动,此间贼人曾将她推开。
浮浮沉沉,混沌迷离,一脚已然踏入深渊,又哪能由得她一退再退?
早前寻死的心已经击溃得一丝不剩,她也没了那份心思,她惧怕生死,只想好好活下去。
“这儿风大,他们说你已经待了一个时辰。”
身后脚步声渐近,随着温润如玉的声音落下,谢兰音神思回笼,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出神已久。
身子轻轻一颤,这是心底深处对声音主人的恐惧,她没有回头,直到一双宽厚大掌落在肩膀,男子从她身后将其拥在怀中,削瘦后背紧贴着温热胸膛,“在想什么?”
他问得稀疏平常,饶是谢兰音下意识挣脱了瞬息,他径自将这些细枝末节忽略掉,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宛若归家的夫君体贴询问妻子。
谢兰音未作答,沉默不语。
他未曾恼怒,而是握上她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这里太冷,你的手都冰了,先回屋里。”
不由分说,他强势揽着谢兰音转身离开,屋子里暖意融融,桌面放着好几道她平日最爱的吃食。
谢兰音眸光低垂,将其一一扫过,落座后,问起一人:“回雪为何不在?”
这些天都是回雪伺候,她突然不见了踪影,谢兰音觉得很是古怪。
沈霁面容未曾发生任何变化,唇畔笑意依旧,“她去做了别的事,你要是想要她伺候,过两日我让人过来。”
并非他不愿回雪现下回来,只是她今早刚受到鞭刑,若是贸然过来伺候容易引起端倪,还是等过两日伤势好转一些看不出异样。再来谢兰音的身边伺候着。
谢兰音并不知其中缘故,以为回雪当真有重要的事情调离身边。
沈霁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任何怀疑才稍稍放下心,一边给她布菜一边说起另一桩事情:“谢远的案子过几日大理寺开审,届时我们一同过去。”
拿着筷子的手顿在半空,又迅速恢复如常,“好。”
她也想知道谢远的事情,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
若是真的被判斩首或是流放,她这辈子都难逃罪臣之女的身份,但若是能够侥幸释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事关谢兰音的未来,她不得不慎重,在贼人身边曲意逢迎的同时,她也在做着另一种打算。
……
几日后,沈霁同谢兰音一道去大理寺,谢兰音特意戴着面纱,二人选了人群中不惹眼的地方站着,也能将里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令人诧异的是,今日竟然多了一处旁听的位置,旁听那儿立着一扇屏风,正好将身后之人遮住,仅能瞧见隐约的身影,谢兰音好奇之下不由多看了几眼,心头好奇更甚。
“那人是谁?”谢兰音低声问询。
她总觉得,或许身边这个贼人会知道。
沈霁当然知道此人是谁,也不隐瞒,直接将她掌心摊开,用手指写下一个字。
寥寥几笔,谢兰音心弦一震。
天。
莫不是……
她眼底落满错愕,再次抬首望向屏风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复杂。
开审期间,大理寺中人罗列出各种证据,和以往狡辩的罪臣不同,谢远直接承认下来。
“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同其他人无关,还望大人开恩放过张氏和星染。”
到了这种时候,谢远想到的也只有张氏和他的儿子,至于谢兰音,根本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甚至,他恐怕巴不得看到她死去。
对于这个薄情生父,谢兰音早就看开,可他如今这么一说,出口的话竟似利刃直直穿透心脏,压得她几近喘不过气来。
证据确凿,罪臣也已认罪,大理寺卿不明白为何陛下要亲临这里听他宣判。
他忐忑得内心焦灼难安,只听屏风之后一杯茶盏落下,萧晗光薄唇勾起,淡淡道:“孤这里有一份卷宗。”
话毕,卷宗由着内侍呈上。
大理寺卿一目十行,飞快将里面内容一一看完,眼底眸光渐渐发生变化。
萧晗光交给他的东西,正是沈霁先前给他的种种疑点。
其中之一便是雇佣刺客的银钱和谢家帐目对不上,除此以外,还有一条,那便是张氏的证词。
不错,谢远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精心谋划这么久,甚至甘心为了江黎去死,可是转而背叛他的,却又是张氏。
饶是谢远说过可以护住张氏和谢星染的性命,可张氏要的是这些吗?
就算能活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还能在吗?还有谢星染,一旦背负着生父的罪名,这一生都无法步入仕途。
为了谢星染着想,她不愿平白让谢远认了这罪名。
从大牢出来的张氏直直跪在中间,看也未看谢远一眼,沉声道:“这个罪名,即便夫君认了,臣妇也不会认的。”
谢远脸色铁青,转而看向张氏,声音冷寒彻骨,几近咬牙切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氏头也不回答道:“我当然清楚,因为这些事情又不是你做的,而是——”
后面的话还未落下,谢远直接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勃然怒斥:“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无知妇人什么都不明白,你懂什么!要是不想死,就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再到后来各自娶妻生子重燃旧情,这样深厚感情终究比不过一个“利”字。
张氏捂着被打的半张脸,阴测测笑出声来:“我不会让你毁了星染的,你全心全意为了那个人着想,又何时想过你若是真死了,我们孤儿寡母又要怎么活!”
“臣妇要说的,正是江柏舟,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更深的幕后之人是江黎,可是张氏即便把他名字说出来也很难撼动,那人说了,只要能够供出江柏舟,谢远的罪名就能减轻。
即便被削掉官职也无事,毕竟……
她还有一个好女儿不是?
谁能想到谢凝黛居然会被天子看中成为后宫中的娘娘,份位还是目前宫中最高的昭仪,要知道其余的可都是美人、常在那些不入流的玩意儿。
若是今后,她能诞下子嗣,谢家哪里还用得着攀附什么平阳侯府、长宁侯府,靠着这个女儿,往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才是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张氏一想到这里,眸中的光愈来愈亮,完全忽略身侧谢远顷刻间颓然的身影。
他紧紧攥着手,恨不得上前撕烂这个蠢妇的嘴!
偏偏张氏一无所知,继续磕了个响头,沉声道:“臣妇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大理寺卿望了一眼谢远,视线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张氏身上,眉宇紧锁:“既然你说得言辞凿凿,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