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金屋(83)
至于谢远,单靠他那点当官的银钱,根本不够养活一家子人和府中的婢女仆从。
或许唯有吃着糟糠之食,他才会偶尔想到云氏的一些好来。
云氏样样不衬他的心,可到底他自从娶了她,从来不为银钱发愁过。
这样的日子自然过不下去,张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宫中的好女儿,眼看亲娘亲弟弟受苦,总不能视若无睹吧?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谢凝黛前脚看了信,后头就有人将信里的内容一一如实告知沈霁。
沈霁只手遮天,在一些人身边安插暗桩谢兰音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叫她意外的是,谢凝黛身边居然也有他手里的人。
“那她给张氏银子,和今日这场戏有哪里不对?”谢兰音不解。
沈霁慢悠悠笑:“谁说她给了张氏银子?”
掀起眼皮,戏谑目光同谢兰音对视,并不意外在她眼中看到更多的震惊之色。
“她没有给张氏银子?这是为何?”
谢兰音分明记得这对母女感情极好,何况张氏和谢远离开京城之前,谢凝黛也很慷慨。
“据我了解,陛下不是吝啬之人,他用得上谢凝黛自然少不了赏赐。张氏挥霍无度,短短几月,谢凝黛寄过去的银钱越来越少,这一次直接将张氏的那封信烧了,不再送银子。”
沈霁笑得意味深长,“若不是知道她们二人是母女,在我看来,更像是仇人。”
“为何这么说?”
沈霁看问题的角度和谢兰音不同,他见过的人、遇到的事太多,像今日这般,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谢凝黛最开始固然给了银钱,可你仔细想想,张氏和谢远的生活离得开银子么?若是谢凝黛没有赠银还好说,可给的太多,只会让他们以为去了偏远之地依旧还能活得很好,过着从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话语停顿,谢兰音蹙眉思忖,“所以你的意思是,谢凝黛是故意这么做?她要让他们沉溺在过往的浮华梦中,然后像鱼离不开水一般一点点将水舀出,等到水越发少,日子也就越发难过?”
沈霁弯唇:“说得不错,确实如此。”
这般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刀刀凌迟,可比顷刻间叫人丧命更为可怖。
闻言,谢兰音大骇:“这是为何?她们分明是母女,当初张氏和离特意带走谢凝黛,如今张氏落难,她这么做也太过反常了吧?”
要说谢凝黛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潜意识里又觉得不可能,可她这么对待生她养她的张氏,又太过古怪。
“人心难测,左右此事与我们无关。你放心,有人盯着他们,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也逃不过。”
沈霁轻飘飘转移话题,转而眼底含笑凝她,声音微哑,低低提醒着:“你可莫忘了答应我的事。”
原本深思的谢兰音立即回神,眸光清亮澄明:“我答应你何事?”
说着此话,后背一怵,总觉得他又会说出那般混账话来。
还未等沈霁作答,马车停在府邸门口。
簌簌雪花飘落而下,伴着清晖皎洁月色。
屋中碳火燃起驱散浑身冷意,沈霁上前一步,抬手将她身上斗篷取下。
斗篷沾染皑皑白雪,化后成水渗入衣物之中,若是继续穿着容易着凉。
婢女将碳火点燃,做好这些方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屋中熏染的香气四散飘逸,谢兰音坐在铜镜前卸去鬓间钗环。
镜中美人明艳无双,柳眉如烟,仙姿玉色,月里嫦娥。
三千青丝散落而下,落在纤纤细腰处,指如削葱,白得发亮。
沈霁静静站在她身后,眸光微动,渐深,暗若星河。
最后一根簪子摘下,沈霁从身后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清浅呼吸落在耳畔,带着温热的暖意融融。
“音音。”
尾音拖长,染着浓情烈烈,啜连不断的吻从小巧耳珠一路划过,舔舐,流连,轻咬。
不一会儿,如玉耳珠泛起彤云色泽。
“今日殿中,那场舞你看得津津有味,想来也学会了是么?”
他刻意压低嗓音,轻笑出声,在她再次躲避开的时候,在耳珠落下清浅一吻。
谢兰音耳根发烫,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触手滚烫一片,而他的瞳孔眸色一点点加深,深沉晦暗,化作夜间孤狼,轻易间便能将她拆穿入腹。
“我哪里会跳舞?”
那群舞女腰肢婀娜,她从未跳过舞,哪里会这些?
“无妨,音音跳得一定最好。”
沈霁吻着她的香腮,随手将她放开,转而走到茶桌翻过茶盏。
也不知他从哪儿取来的木筷,轻轻落在杯盏,发出清脆的泠泠声响。
似碎玉乱撞,声音清越动听。
他虽不会乐曲,可这般煞有介事闲散敲击着,似那山中闲人,倒也别有乐趣。
谢兰音听着他无意间的弹奏脑海中多了些别的灵感,应着头皮跳了一二。
只是到底没有学过舞,总觉得跳得四不像,等到寥寥收场腰肢被他轻轻一拽,跌入怀中。
见他一眼不错凝着自己,谢兰音脸颊微红,肩头衣裳飘然落地,遽然冷意令她下意识瑟缩。
温热大掌抚上白皙肩头,两唇相贴,耳鬓厮磨。
窗外风雪大作,轻纱云雾缓缓遮住那轮明月。
脚尖颤抖得厉害,后背抵在梳妆台前,朦朦胧胧的铜镜倒映着女子此刻凌乱碎发,以及嫣然朱唇。
屋外寒凉彻骨,房中热得她一滴滴香汗不断滚落而下。
混沌颤栗间,她倒抽一口凉气,浑身彻底失了力气。
瞳孔逐渐涣散迷蒙,颤抖着手攀上他的肩,一路划到脸颊。
这张脸,是日日夜夜枕在身侧,知她冷热,也叫她想要将真心交付之人。
顺着剑眉轻轻划过,落在鼻尖,薄唇。
她的身子倏然轻轻发颤,美目大睁,眼底划过一抹难言的错愕和惊惶。
男人的汗落在她脸上,低低轻笑抬手抹去,问得漫不经心:“怎么了?”
“没……”
她极力控制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冷冽寒意,刀刀入骨见血。
为何,他的骨相竟和江月白的一模一样?
第五十四章 毁去(一更)
淮安王妃参加宫宴, 不小心掉到湖水中,转眼感染风寒,足足烧了三天三夜, 高烧才退。
淮安王不知其中内情,埋怨她真是不小心,竟然在宫宴之上出了这么大的事, 险些叫他颜面扫地。
向来声嘶力竭能和淮安王争吵不休的王妃这一次罕见噤声, 目光呆滞无光, 浑浑噩噩望着床幔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不明白为何长宁侯府江河日下,而自己在淮安王心中的地位也逐渐降低。
遥想往昔二人柔情蜜意, 眼眶发涩通红一片, 偏偏淮安王视若无睹, 转而说起另一桩事情。
“正月过后有不少好日子, 我欲纳新人入府。”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及纳妾的事情, 可是没有一次比此刻更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