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章书闻琢磨着这两个字背后的可能性。
“你这边也要放宽心,生活费的事情不用烦恼,别太辛苦,你瘦了不少。”
章小月劝过章书闻别再去打工,章书闻应归应,还是起早贪黑。
章书闻颔首,将碗底最后一口河粉吃了,不顾章小月说的“放着就好”起身去刷碗。
水流哗哗地冲走滑腻的洗洁精,他终于开口,“姑姑。”
章小月诶了声。
“他们住哪儿?”
“好像就在花城路附近.....”
花城路有许多老破小,住的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到处都能看到狂奔的小孩和在身后追赶的大人。
章书闻下了早班,明明都等到公交车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坐了反方向道路的车辆,等他站在花城路的路口时,却不知道该拐哪个弯。
余家人没有给章小月具体的家庭住址,章书闻只好撑着伞在烈日下随意行走着,他望着落在赤阳里的居民楼,一栋栋一排排,毫无头绪。
后背被汗濡湿,章书闻吐出一口热气,为自己的不够决绝而焦躁。
见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何必非要来一趟?
既然都已经间接得知余愿生活无忧,就应该果断的放下不是吗?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却始终没有停下漫无目的寻找的脚步。
路边有家老式的小店,门口摆着咸水鸭梨,泡着梨的水估计是许久没有换过,色泽很深。章书闻想了想走进去,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有点耳背,听不太懂普通话。
章书闻提高声音,缓慢道:“婆婆,你识唔识住系呢度一户姓余噶一家人?佢有两个女,呢排将佢前妻个仔都接埋过嚟。”
老太太摆摆手,“唔识喔。”
“婆婆唔该你再谂下啦,我有哋很紧要嘅事揾佢哋。”
章书闻态度诚恳,老太太仔细回想,半天哎呦一声,“系唔系阿芬佢地啊?”
章书闻眉目一松,忙不迭颔首。
“佢旧个新抱被车撞佐,真系阴公.....”
章书闻打断想要拉家常的老太太,追问,“咁佢地住边个小区?”
“喏。”老太太的手往对面居民楼一指,“五层。”
章书闻道了谢,走出室外来到小区前,抬头望向五楼的位置,锈了窗台上晾晒着衣物,还有一盆被烈日晒得干枯的绿植。他挺直地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眼前被阳光直照得发出阵阵白光,汗水从他的后颈一路滑下背脊。
门卫从保安亭里探出半个脑袋,扯着嗓子喊:“没有门禁卡不能进啊。”
章书闻本也没想进去,他垂了垂眼,缓解被晒得模糊的视线,转身往回走。
别回头,别回头——
他无法带走余愿,也就不能给余愿过多的希望。
他只是想离余愿近一点,以慰藉自己难以安宁的思绪。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漫长,最炎热的三伏天踩着暑期的尾巴过去了。
章书闻终于等来了开学,他用攒下来的薪资购置了住宿的物件,在楼下叫了辆三轮车,自个儿大包小包地去学校报道。
昨晚章小月往他的书包里塞了五百块,临出门他将钱放回到桌面,用空水杯压好,一分都没要。
走出这个家门,他就做好了跟这一家人断绝关系的准备,往后的路可预料地会走得很艰难,但他不会后悔。
到学校时,陈永乐已经号召着几个认识的朋友在等着了,一见到章书闻就一哄而上替他分担行李。
陈永乐补习班的钱没白交,擦着协华的录取分进来的,可把他得瑟坏了。美中不足的是,他没能跟章书闻同班同寝室。
中考超常发挥的章书闻是协华的招生活招牌,学校一度把他的名字和分数做成横幅挂在教学楼。他之前在学校就小有名气,现在更是人见人知,一路不少学生偷偷打量他。
陈永乐替章书闻拎着水桶,像提着战神的冷枪,挺胸抬头故意逗乐地说:“今天怎么那么多人看我,我以前都没发觉自己这么受欢迎。”
众人嘻嘻哈哈地骂他不要脸。章书闻隐忍两个月,如愿离开郑家,沉重的心情得到缓解,也很轻地笑了声。
“你小子,知道笑了就好。”陈永乐拿肩膀撞一下章书闻,“成天拉着个脸,鬼见了你都怕。”
几人合力把章书闻的行李搬上男寝三楼。
协华是八人间,室友都是生面孔,打交道这种事是陈永乐的强项,没半小时就跟人混成一团。他揽过章书闻的肩,“这我最好的兄弟,章书闻,协华出了名的大学霸,教学楼拉的横幅上就是他。”
章书闻对陈永乐总是吹嘘他的事情感到无奈,拨开对方的手继续收拾床褥,说了声,“你们好。”
“以后大家放假出去玩,我请大家吃火锅......”
章书闻花了半个多小时将床板和柜子收拾干净,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下午两点是班级报道时间,还有两个小时留给新生参观学校。陈永乐和章书闻对这儿熟得不能再熟,直接去了食堂吃午饭。
协华的伙食还算丰富,且定价也实惠,但等两人坐定,陈永乐才发现章书闻只打了两个素菜,总价不超过五块钱。
之前章书闻虽然也是吃多少打多少,但起码有点荤腥,如今他清汤寡水的餐盘跟陈永乐的形成鲜明对比,看着确实很不是滋味。
章书闻毫不避讳自己资金紧缺的现实,跟没事人似的笑了下,“愣着干什么,吃完还要去搬书呢。”
总是嬉皮笑脸的陈永乐这次却笑不出来了,半晌才说了个好字。
第27章
尔高开学的第一天,余家那边就出了乱子。
放学时间,蔡芬亲自去接的孙子,可在校门口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余愿的身影。她本以为余愿是被老师留堂了,但直到五点,余愿都没有现身,这才发觉不对劲,当即打电话给余愿的班主任。
一问,余愿早就出校了。
蔡芬又打电话回家询问媳妇,可余愿并未回去,这下可不得了。
班主任知道余愿情况特殊,赶忙出来见老人家。蔡芬急得直跺脚,责怪老师在校没看好她的孙子。
学生丢了,老师比谁都担心,她边忍耐蔡芬的质问边道:“余愿奶奶,你仔细想想,余愿平时喜欢去哪儿,或者他去同学家玩忘记跟你们说一声呢?”
蔡芬对余愿了解甚少,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自打将余愿接回来后,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们看得很紧,极少让余愿出门,就算是外出,蔡芬也一定会跟着。为了防止余愿联系章家人,就连余愿之前的电话手表他们都给换了款全新的,好在余愿从未表现过要离开的念头,这也就让他们松懈了许多,哪能想到刚一开学就出了这种岔子?
今日余愿出门把手表落在家里,没法通过定位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他会去哪里?这是个好问题。
嘀的一声,三路车迎来熟客。余愿慢腾腾地走到最后排靠窗的空位坐好,他把窗打开一条小缝,让带着热意的风沿着缝隙拂过他的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