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袍的土匪头子抱着怀中的少女立在我面前,怒不可遏。
众女孩一见是大当家的来了,本来低低的抽泣声顿时化为放声大哭,一个个梨花带雨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本来我还有一点愧疚担忧,却在那两道目光冷冰冰扫过来的一瞬,心头一凉。也不只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解释,只是满不在乎地仰起头,嘴边勾起一丝无所谓的笑,蹭了蹭刚刚滑倒时擦破的脸颊,一转身,扬长而去。
“站住!”后面的人命令道。
再次感觉到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那种让人畏惧的气息,虽然不甘愿,但是我的脚像是牢牢钉在地上一样,不能移动半分。
又是这样,无法违抗的感觉……
“若是我晚来一步,她便没有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心生寒意。
我浑身僵住。
这话听着……好耳熟,怔愣地转过身。
看似平静的表情,黑眸中却涌动着愤怒……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晚,狭窄的巷子里,男人沉痛地看着我:
“若是我晚来一步,这个人便没有命了。”
胸口莫名憋闷,头有点晕。
男人愤怒,是因为他良善的心容不下我的残忍。
那么他的愤怒,又是因为什么呢?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子,总不会跟我谈什么良知吧。
是了,刚刚摔下去的那个女孩……长得的确很美……
突然觉得身心俱疲,眼前最后的景象是他将女孩小心放到树荫下仔细查看她伤势的样子,然后我两腿一软,便再没有知觉……
昏迷中,隐约觉得有人将我抱了起来。
宽阔的肩膀,有力的手臂,熟悉的气息,躺在这样的怀抱里……就好像是被教官抱着,静静走在吹着海风的沙滩上……
手被人轻轻握住,掌心有些粗糙,但很温暖,很踏实。
“切不能伤人性命……不能……”
黑暗中不停地回荡着这句话,我循着那声音不断奔跑……却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觉得前方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渐行渐远……
蓦地睁开眼,额头上满是冷汗。
当反应过来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不禁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梦吗?好混乱啊……
从床上坐起来,鼻子抽了抽,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我向一旁桌子上看去,只见上面有一个干净的油布包,打开一看竟是两个山鸡腿。
还是热的。
刚要下嘴,房门却嘭的一声被人撞开。
“十七妹子!”燕老三急慌慌跨进来,将长枪往门边一立,重重的金属砸在地上,震得房梁扑簌簌直掉渣。
我默默吹掉落在鸡腿上的房梁灰,咬了一口。
“十七妹子!听说你晕倒了!不要紧吧!”
“不过就是三天没睡觉,困极了睡过去而已。”我辩解道,晕倒之类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我这土匪就不用混了,回头传出去人家还以为白十七跟个娘们似的。
“没事就好!可把我吓死了!”燕老三抹了把头上的汗,又急匆匆站起来,“行,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得赶快回去,晚上再来看你哈!想吃啥不,我给你带过来!”
还不等我说话,门又一次被推开,这次急慌慌走进来的竟是——
“莫迁老弟!”大胡子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紧张得从凳子上蹦起来,“你咋也来啦!”
“嘘——”莫迁立刻做噤声状,一脸紧张地回头向庭外望了望,然后小心将门掩上。
我狐疑地盯着白衣毒男,自问和他没什么交情。
莫迁轻轻舒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定心绪,紧接着便眼冒精光地向我快步走过来。
“喂,你干什么!”
“听说你受伤了!我看看,我看看有没有流血!”莫迁嘴里边嘀咕着边凑过来,一双精明算计的眼睛从上到下将我仔细打量一番,最后停在我的脸颊上,竟显得有些失望,“怎么只是擦破点皮啊……”
“你什么意思!”只是擦破点皮……怎么,还想我头破血流?
“莫老弟,你这是要干啥?”三当家见莫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不解地问。
“我只要一点点……”莫迁一脸热切。
“一点点什么?”
“一点点你的血……”
“做什么!”眼见毒男的小瓷瓶便要向我擦破的脸颊上戳过来,我不悦地皱起眉。
“只是收集一点点……”
“喂!把那玩意拿开!”
“莫老弟!”
嘭!哗啦——
“啊!”
“大……大当家!”
房门大开,莫迁突然被一道凌厉的蓝光劈中,重重弹到一旁,将桌子撞翻,茶碗水壶碎裂一地,长髯虎目的三当家瞥了眼门口,立刻低眉顺眼,一副受气小媳妇状。
“莫迁,我跟你说过,你说的事不行,没听懂吗?”裸男气定神闲地倚在门边,正低头整理着衣袖,甚至都没看一眼此刻房间里混乱的众人。
卧龙山最受尊崇最风流儒雅的年轻军师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揉着脑袋皱眉抱怨,“当家的,这次下手也太狠了!”此时他脸上那紧张而狂热的表情一扫而空,全化为惋惜与泄气。手腕一翻,掌中幻出温和白光,将地上碎裂的瓷瓶还原收入袖中,然后还顺便复原了被无辜殃及的桌椅水壶茶碗。
裸男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下一次。”
“不过就是一点血……”莫迁还想再说,却被那严厉的眼锋一扫,止住了话头,只回头冲我笑道:“十七妹妹,今日多有叨扰,莫迁这就告辞了。”然后便脚底抹油地溜之大吉。
“老三,今天是你负责督练吧……”
“是,大当家,我这就去,这就去!”眼见莫迁已经离开,气场越来越危险的老大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燕老三最后恋恋不舍地看我一眼,“十七妹子,你好好歇着吧!”然后抄起银枪夺门而出。
“晚上见!别忘了给我带壶好酒!”我挥了挥手中的山鸡腿,冲他喊道,“还有这个,谢啦!”
大胡子闻声回头,看着鸡腿面有不解,而站在门口的土匪头子脸色却明显阴沉起来。于是燕老三不敢再多留,很快走远。
“大当家的,您有事?”
裸男沉默地走到我跟前,扔给我一个袋子。
我警惕摸过袋子,打开往里面一瞧,只见是一个个红红白白的小球。
什么东西,耗子药吗?
“多吃点糖,便不会那么容易晕过去了。”裸男淡淡道,脸色却仍是不善。
我没听错吧,小气的土匪头子会给发糖吃?抬头看他一眼,发现那双狭长的黑眼睛本来随意向旁边一扫,却突然被墙上什么东西吸引,愣了一下,然后逐渐眯起来,变得杀气腾腾……
“那是什么?”
我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心中一惊,无耻裸男图……不过又想到裸男不认识我们那边的文字,所以略微放心,面不改色道:“闲得无事练练手……对箭术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