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男走过去,将那仍扎在小人左眼上的飞镖拔下来,一把揭下那丑丑的画,仔细看了看,幽深漆黑的眼睛蓦地向我这边看过来,凉冰冰的目光看得人心里发毛。
“看来十七认字的能力还是有待提高,学了这么久竟还写不出成形的字吗?”说着,竟将已经千疮百孔的裸男图默默折好,收入怀中。“是我教导无方吗?还是学生不肯努力,嗯?”
高大威武的土匪头子看着我,柔和微笑。
突然忍不住打个哆嗦,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爬遍全身。
“晚上别忘了来书房。”
“今天也要上课?可是……三当家他……”说好了要和大胡子喝酒呢,已经三天没吃过像样的饭了……
正温和微笑的裸男脸又黑了下来,森然道:“放心,老三他今晚来不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只觉得他说“来不了”这三个字时,目光竟微妙地闪动了一下。
“听说二当家回来了,我以后……”
“带着书。”完全无视我的话,“不要迟到!”
莫名其妙地望着那迅速消失的背影,不知道这土匪头子最近为什么总是喜怒无常。
打开糖袋子,挑了一颗圆滚滚的糖球塞进嘴里。
挺甜的。
…………
自从那日围堵失败,裸男后宫的报复打击行动一度销声匿迹,但是,女人们的战场永远都有着无穷的潜力,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白热化的敌视在土匪头子严厉的警告下由明转暗,并且逐渐向高水平高层次发展。
当山寨里被熏陶得越来越彪悍的女人们终于发现,她们往我房间里放的老鼠毒蛇火蜥蜴这类东西最后都以食物的形态被我端上饭桌,也就不去费心思残害这些可怜的爬虫了,并逐步把目标转移到大型生物上。
这一日,西五峰山主叶六娘起出来四十坛一百年的陈酒,答应送两坛子给三当家。山寨里的土匪们都不拘小节,虽说三当家与众山主相比算是他们的上级,但想要好酒也要自己去取,不会有人给你巴巴的送来。
于是,最近突然变得非常忙的大胡子拜托我去帮忙代取。
卧龙山群峰高耸,每座山峰都设山主统领管理,峰与峰之间的绵延密林中生活着很多飞禽猛兽。土匪们互相来往时都走开辟好的固定山路,轻易不敢偏离。
以前在岛上训练时经常被分给一把刀就丢进原始森林里,因此那些在普通人看来很可怕的狮子虎豹,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比较麻烦的食物而已。
所以看到面前的山路被乱石封死时,我没怎么犹豫就绕进了山林内的小路,即使已经瞥见隐藏在树林里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帮女人又搞什么啊……
我百无聊赖地从靴筒里摸出匕首,一边仔细查看地上会不会有老虎钳之类的陷阱一边劈砍碍事的枝杈,只想快点绕过乱石重新回到主道上去。却在这时,在密林深处,看到一对发红的眼睛。
啊,野猪!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一猪二熊三虎,在山里最难搞的便是落单的野猪。生性凶残不说,还越杀越勇。尖利的獠牙,冲击性极强的奔跑速度,再加上因爱在泥塘里打滚而混合着泥石松脂的坚硬外皮,简直可以说是丛林里的疯狂坦克。
女人们的品位越来越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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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篇*关于下班的对话
土匪乙:三当家操练完了干啥去!
燕老三:(眉开眼笑)找十七妹子喝酒去!
小土匪:(远远跑来)三当家!!!!!
燕老三:(慈眉善目)啥事呀?
小土匪:大当家让你督练完了去查点兵器库!
燕老三:(愣了一下)哦,知道了,那个你去帮我跟十七带个话,说我晚点再过去找她!
小土匪:那个……大当家还说了,等你查完兵器库再带着兄弟们把擂台搭起来。
燕老三:(虎目圆瞪)擂台!比赛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开始么!
小土匪:(很无辜地眨眼睛)
土匪丙:三当家操练完了干啥去!
燕老三:……滚!
————特别篇之下班的对话?End————
第二十章
很快,女匪白十七拖着头死野猪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西五峰的事迹便在整个卧龙山传开了。
首先闻声赶来的是莫迁,当他发现我被浸透的衣衫上全是猪血而并非我的血时,不禁又失望而归。
接着是燕老三万分懊悔地连续几天逢人便说“都怪我都怪我,不该让十七妹子去的”。
裸男在确定我没有受伤之后却没有说什么,倒是格外仁慈地放了我两天假,叫我自己看书,不用再去书房找他。
但是事发第三天,我却听说山寨里秘密消失了一批人,从看林子的,到负责运送土石的,再到药房里管药的,几乎是无声无息便从卧龙山蒸发了,而且并未惊动起一丝波澜。
“十七姐姐,听说大当家的很在意你呢!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是被……”
当浣洗房的小梅战战兢兢地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我却只是平静地从待洗的衣衫口袋里摸出半包没吃完的肉干,然后把衣服扔到她头上,截住了她后面的话。
“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要是你不想被蒸发的话。”
看了眼那小姑娘仍迷惑困顿的神情,我不禁头痛。起码是从小在卧龙山上出生的,怎么能没有一点悟性啊!
果然,和外面的女人无法交流么。
不禁开始怀念起以前在岛上的姐妹了……虽然,会吃人。
当然,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受到过裸男狂热粉丝团的骚扰,生活,一派和谐。
这土匪头子,果真不是一般人呢。
但是,我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不一般的程度,会有这么高级。
…………
深夜,卧龙山大当家的书房。
月上树梢,知了睡去,山寨里一片安宁。
我懒懒地趴在案上,看对面的裸男出神
烛火摇曳,窗影浮动中,他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支着头,修长的侧影静静地映在墙壁上,任谁看到眼前景象也不会把他和可怕的土匪头子联系到一起,当然,更不会有人把他和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上川……近……?”不禁喃喃出声。
晕染上昏黄灯晕的睫毛微微一颤,土匪头子抬眼望过来,黑眸冷静而深邃,只是那么一眼,便叫人有被看穿的感觉。
“你便是……上川近?”
他淡淡笑了一下,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低头继续看,不经意道:“怎么,终于看到《国史》了?”
“怪不得传闻大王子失踪多年,杳无音信,原来是跑来当土匪了!”我又低头看了眼摊在面前的《国史》,不禁嘀咕道。
“你不惊讶么?”
“啊?唔……惊讶。”其实我想说,当一个人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一匹马都没怎么惊讶,那这世界上估计也就没什么能让她惊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