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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姒求痴(公主寻痴之三)(11)

「年岁不是问题,心情却是的,」相对于她的热情他冷情依旧,「我永远都不会是当年的荆澔了,如果妳想寻的是那对丹青激越狂恋的年轻人,劝妳趁早死了心。」

「为什么?这不该是你,你的书、画都显露出,你不会是个甘于沉沦、轻言放弃理想的人。」她咬咬唇直言道。

「别妄用自己的感受来圈住人,我非常满意目前的生活!」他胸口突起闷火,手亦习惯性地执起了壶,却又在下一瞬间将壶用力砸上了墙。「我不管妳在这儿为的是啥,但要留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一点记清楚——我要的是酒,不是茶!」

不去看墙角洒了一地的碎片,她温吞吞出了声,「你撒谎,如果你真的对目前生活满意,那么,你就不会这么依恃酒了。」

「说完了?吃饱了?」摔了壶,荆澔似乎也重拾了冷静,他放下箸踱进了画室,「去帮我拿酒来。」

姒姒不睬他,慢条斯理饱餐一顿后又好整以暇的漱洗妥当,才踱出屋外,扯了扯一条悬在檐下的拉绳,那绳是她来之后才添上的,末端直通仆役房,一扯便有铃响。开玩笑,这儿是四楼,要她上上下下喊人,她可没这嗓门,更没之前四喜的傻劲儿!

见她动作,荆澔不出声,一径环胸冷眸。片刻后,秋棠俐落的身子出现在房前,接过了姒姒递过来的餐盘。

「下楼当心点,重着呢,吩咐厨子,荆公子晚膳吃得少,夜里记得早点儿上甜点,冰糖燕窝加香梨,可以帮他降点火气,再来碟巧云酥、破酥包,」她嘻嘻笑,「那是给我的!」边说着她眼角边扫向墙角,「带扫帚畚箕来清理一下,还有,重新泡壶热茶来,叫厨子找一找,我记得他那儿有个石壶,摔不破的那种——」

「我不喝茶!」

屋里传出的阴沉男声打断了姒姒,可她却不理会,连头都没回地将秋棠送下了楼,边送还边重复念着,「找找看,如果没石壶,铁的也成,重点是得打不破,如果没有铁观音,杭菊香片也成的……」

送走了秋棠,她若无其事回转屋里,入了门,迎面就是荆澔沉吼依旧的嗓音。

「我不喝茶!」

「你不喝茶……」无视他的怒焰,她气定神闲,「是不行的,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只要我一天在你身边,就一天不会再让你碰酒。」

「只要妳一天在我身边?」荆澔危险地眯着眸,「那么,请问妳还要这样死赖在我身边多久?」

「很难说,」她抚了抚尖下巴,「至少,要让我觉得你已恢复了当年丰采。」

「当年丰采?」他起身踱近一脸有恃无恐的她。

「是呀!」姒姒点点头,目中绽出亮彩,「就是等你的画能重回到那种笔迹劲爽若流电激空、惊飙戾天、豪飞墨喷、捽掌如裂的破墨山水时。」

「我变成什么样与妳有何干?」他环着胸一脸不耐。

「当然有关!」她昂高纤颈挑战着他不友善的眼神,「你是我崇拜的人,是我追求了多年的标的物,我不许你堕落沉沦,不许你毁了我的梦!」

「崇拜的人?!」荆澔怪笑,「我为什么要为了个小女娃儿不切实际的想法存活?那是妳自己的人生目标,干我何事?而同样的,」他阴鸷着眸,「我的人生该如何过,也不欢迎别人强加插手!」

「太迟了!」姒姒摇摇头,目光有着遗憾。

「什么意思?」他锁着眉。

「别看我整日笑嘻嘻的,」她敛下笑,肃了容,「我的性子向来是说到做到,通常,我决定的事情是没人能够改变的。」

荆澔抵近她,如寒星般的冷眸及高大的躯体都给了她沉沉的压力,她虽极力要求自己别受他霸气影响,可她的心在经过了昨儿一夜后,早已不受她控制、早已对他起了降服,由不得她了。

伸出修长粗砺而且生了茧的手指,他将她下巴抬高,迫使她直接觑见他那如剑般有力却又莫测高深的黑瞳。

「妳知道……」他拉长语气,「我这儿有四层楼高?」

「我知道……」她抬高螓首,「自这儿被人扔下必当粉身碎骨。」

「若只是身子跌碎倒还不怕,就怕……」他冷冷一笑,「碎的是心,小姑娘,太固执对自己没好处的,妳当真要伴着我,誓言改变我而不后悔?」

她摇摇头不说话,心底一荡,要怎么后悔?在经历了昨儿一夜后,她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怕失去的?

他冷哼一声,突然俯下头,用力地、用力地吻住了她。

第五章

荆澔的吻惊出了姒姒的满腮红霞,却无法达成吓跑她的目的。

自然,更吓不跑她一意要他戒酒的决心。

她寸步不离死跟着他,只要他眼中一出现了酒,她便紧跟着砸坛子,也不管两人的举措引来了多少侧目好奇的眼神。

末了,姒姒索性掏出身上的银票,扔给了管理酒肆的帐房。

「我请客,整座院里的酒我全包了,随便你们要砸要请人喝都可以,就是不准……」她抬高挑衅的眸睇着阴鸷着脸的荆澔。「让他沾上一滴!」

于是乎,他们两人闹了整整一夜,由胭羽阁、倚红苑、醉仙楼、听宵集到不夜窑……不论荆澔上了哪儿,姒姒都如影随形死缠不休,且相当俐落地在他喝下酒前洒了他的酒。

他发了一夜脾气,因为长久以来,他头一次夜里无酒。

无酒无眠必当有梦,这么长长的一夜他怎么过?

可当鸡啼破晓,他才惊觉那向来被他视为畏境的长夜竟已在无意间度尽,他没了酒,却依旧见着了东方天明。

换言之,没了酒,他还是可以生活的。

不过,前提是,得有个不断惹他生气,让他忘了嫣语的捣蛋丫头!

其实,荆澔知道他大可将这叫姒姒,却又半点不「似」柔情似水的嫣语的少女赶跑的。

妓院里待久,对付那种自动送上门来的姑娘,他有的是各种逼人远离的法子,自然,就更别提他还有个身为开封府捕头的好友了。

他自忖不是善男信女,对付会碍手碍脚的人向来不择手段。

可当面对着这笑起来有对可爱至极虎牙的少女时,他就是硬不下心。

是那牙印还有那在他耳边嚷疼的声音,让他狠不下心的吗?

他不知道。

对于那一夜,他可以如她所愿佯装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什么都不用负责,可他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那一夜,他不但记得,且记忆清晰。

所以,他无法当真狠下心将她推离,他毕竟,是欠了她的。

虽然,对于这件事情发生的始末他还厘不清楚头绪。

赶不走、骂不跑,他当然不会傻得真准备让这丫头就这么给牵着鼻子走。

晌午时分,荆澔阴着脸色踱入了画室,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在一堆垫褥抱枕里找到了那砸了一夜酒坛后,睡了一上午的丫头。

他想过了,既然这丫头酷爱丹青,也许他可以以教她画画为补偿,等她稍有成就,那么,他就算赎了过,自然也可以无愧于心地将她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