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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难逃(11)

他身上的衣服发旧,湿透的白衬衫贴着他偏瘦的身体,隐隐约约能看出后背脊骨的轮廓,一片一片被雨淋透的深色区域随着呼吸一起动着。

许如青又盯着他胸口的位置看了半天,那里有两个突点。

林在野突然的转头,让许如青猛地收回视线,快速说:“刚刚谢谢你,还有,我不是想自杀,是桥塌了,我是掉下去的。”

林在野扭头看了眼残余的桥身:“这么倒霉啊,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这桥就在了,你一来桥就塌了。”

林在野只是在陈述事实,只是他这句话的前后摆放顺序,让人听着莫名就有了因果关系,好像许如青一来,所以桥就塌了的意思。

许如青不知道该怎么接,开启了万能话题,自我介绍。

“许如青。”只有三个字,多一个字都没了。

“林在野。”同样只有三个字,多一个字也没有。

一场惊心动魄的救命事儿,最后两个人坐在瓢泼大雨里,好像被刚刚那场事故跟这场大雨淋傻了一样,他们感受不到雨的存在,挨在一起坐在岸边,对着眼前往下翻滚的河水,就那么平静地结束了。

但围着他们的连绵山影并不平静,那些盘踞的蛇,困了他们后来的许多年。

第8章 *他是专门靠脱衣服赚钱的

许如青捏着雨衣,盖在自己身上,看了看林在野,又默默把雨衣扯下来,扯着一个边递给浑身上下往下不停淌水的林在野。

林在野被淋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也没客气,接过雨衣披在头顶,又举高了一点,拉着雨衣一个袖子边,往许如青身边靠了靠,两个人挤在雨衣下。

被雨浇了半天,林在野终于回了神儿,想起自己买的药,还有他的手机,赶紧掏了掏裤兜,里面的药瓶已经没有了,手机也没了,只摸了一手水,应该是刚刚下水捞人的时候就被冲走了。

“操,真他妈倒霉。”

一股闷气上头,林在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张着嘴大喘气,捡起岸边一块石头抬手一扬扔河里去了,往下涌动的水流里,他扔出去的石头溅起来的水花还不如翻过去的水浪高,很快就沉进水里。

刚刚做了好人好事儿救了人,自我膨胀起来的高光时刻慢慢暗淡下去,林在野再看许如青,那张好看的脸也跟着一起打了个八折,没那么顺眼了。

许如青看懂了林在野那一眼的情绪,反问他:“怎么了?”

“手机没了,我买的药刚刚掉水里冲走了。”

“是什么药?”

“我妈常吃降压药。”

“我赔给你。”

林在野后背还淋着雨,他又往雨衣下边挤了挤,手指还拽着雨衣,胳膊肘用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指了指那边被冲塌的桥。

“看到了吗,那是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村里小药房那个老医生这两个月去他儿子家了,门关着,最近的卖药的诊所过了桥还得往外走三公里,现在桥塌了,出不去,出不去就买不着药,懂吗?”

“着急用吗?”许如青听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想着或许能让人从外面把药送进来,这可能还得需要给他爸打个电话。

他没想到,刚出来第一天就得求上他爸,出走时的那股子拧劲儿,一下子就松了。

就在许如青纠结的时候,林在野说:“那倒也不着急,家里还有半个月的量。”

许如青的手机跟行李箱都没了,但他还是说:“半个月后我保证给你把药送过去。”

雨比刚刚小了一点,天色越来越暗,许如青抬起半遮在眼前的雨衣,隔着厚厚的雨雾往山里看了眼,除了层层叠叠的山影,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到处都是迷蒙蒙的连成一片。

两人站起来,转头顺着泥泞的土路往里走,过了桥再往山里走的,在他们前面只有一个目的地,两个人都不用问,知道彼此一定顺路。

土路并不算宽,到处都是深深又浅浅的小水洼,一踩就是一脚泥,许如青那双名牌白鞋早就已经没法儿看了,身上的黏腻湿重的衣服紧紧贴着皮肤,烦躁从脚底往上冒,下巴越绷越紧,只觉得此刻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唯一排除的,只有跟他走在同一个雨衣下的陌生人。

现在不算陌生了,是他的救命恩人,还知道他叫林在野。

“我们这儿往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雨,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连着有快半个月了,这天就跟漏了似的,好在我们村地势高,不然早就被冲走了,山下的就遭殃了,镇上的马路都是积水,不少房子都淹了。”

林在野不习惯一直沉默,开始找话题聊天:“听口音你不像是本地人啊,是来旅游的还是走亲戚?”

最近的旅游景点离这里也有一百多公里的路,旅游的可能性很小,林在野又问:“你是谁家的?”

许如青说:“我是来找许昌进的,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林在野“哦”了一声,又说:“许昌进啊,他有病。”

许如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憋了半天:“……许昌进是我远房一个小堂叔,虽然我以前没见过。”

林在野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完许如青的话,舌头在嘴里打了卷儿,差点儿咬到自己,拖长了音的“c”没发完全,最后在嘴里搅了两圈儿又吞了回去。

“原来是你亲戚啊,许昌进原来住我家隔壁。”林在野舌头捋直后说,但声音依旧很僵硬。

许如青被他那句怪异的腔调逗笑了:“不过你说得对,他的确有病,听我爸说的,他是遗传了家族里的精神病史。”

“我就说他有病,”林在野好像终于找到了原因,“平时没事儿老跟我吵架,特别欠。”

穿着湿衣服实在是不舒服,林在野走了一段路停了,把身上的衣服往上卷了卷,揪在一起攥着,用力把水拧了拧。

衣服扯在林在野手里,露出下面一小截儿腰腹,绷紧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出那层薄薄的肌肉轮廓,线条最后隐没在裤子里。

林在野拧干了身上的水,把衣服撩下来遮住身体,又擦了把脸,呼了口气:“你应该是城里人吧,怎么来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着,玩儿变形记啊?”

“你们这儿鸟挺多的,”许如青说,“我来之前上网查过,山里有不少野生保护动物,其中就有很多稀有的鸟类,都在你们这里的林区。”

许如青这话是很平常的陈述句,但还是给林在野听笑了:“得……是有挺多鸟的,不过也有很多鸟人,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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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村子跟许如青之前查的一样,房子都是清一色红瓦红墙,风格很旧,挨得都不算远,站在这家院子里就能看到隔壁的花圃。

封闭,很老,带着山的味道。

许如青站在林在野给他指的门前发了半天的呆,院子外的铁门半敞着,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跟垃圾,雨后往外散着阵阵让人作呕的味道,院子周围的墙还塌了一片,乱糟糟一团,看一眼就觉得眼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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