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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若影(22)+番外

他越是看,就越觉得那邻居贼眉鼠目、刻意讨好、鬼鬼祟祟,越发觉得他就是贼了。

可是等他找回了自己的斧头,再去看那邻居,却又觉得他笑容满面、待人可亲、举止有礼了。

所谓疑心生暗鬼、无中生有,其实就是这样的。

当年华佗为曹操治脑疾,说要开颅取瘤。曹操不也是因为疑心深重,把无辜的一代神医给斩了头吗。

当年我看动画看得开心,笑得小嘴直流口水。如今,我却成了那个邻居,陈更也成了那个丢了斧头的人。

我转生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也不算太短。

一年半的时间,我都呆在他的身旁,做他的贴身小厮,平静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

冬天寒冷的时候,他会让人备了酒具,然后屏退了,让我为他温酒。

幽幽的,有些酸涩而又清甜的黄酒的气味就会飘散在暖房中。

靠在窗边看飘落的雪,心是那么平静安稳,一动也不想动。

还记得在初夏的一个雨后,我与他在山脚散步观花。不经意间发现一只被风雨打掉的蓝鹊,它的父母在焦急地飞舞,四周的树上都站满了不断惊叫的蓝鹊。

清楚地记得他朝我笑开,弯腰轻轻拾起毛茸茸的小鸟,捧在手里让我凑着头看。

他的手很大,饶是蓝鹊的幼鸟,也只占了半个掌心。

然后纵身而起,飞身向上,将那只幼鸟轻轻放回窝里。

那一刻,心底有一丝甜味,十分平静,一如初夏的平湖,无波。

陈更!

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么苦涩?

不能相信我吗?半句话也不相信?

那这一年半的时间,难道只是幻影?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我只想要心灵的宁静,就算他不是全心全意对我,就算他身边环绕三宫六院十八室,就算会任性会专权,只要几许宁静与平和……这也不可以吗?

然而这些苦涩并不是谁造成的。

而是我……

是我将自己推进这个局。

是我,太过天真,太过愚蠢。

以为只要自己付出就足够,却忘了对方根本没有付出同等的珍视。

是啊!我将他当做伴侣,他却将我当成有趣的玩物吧。

所以,那三宫六院十七室,又变回了三宫六院十八室。

原来对他人太过宽容,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所以,一切只是活该。

他对我的一举一动如此清楚,知道那诗词的一字一句,知道那乐曲的一音一符。

慢抬头盯着他的眼,深吸了口气,问他:“这些时日,在我身边监视着我的人,是谁?”

他并没有犹豫,无谓地道:“就是你的侍童小冉;后来的,还有林宫。”

“你也真是聪明,这么早就安排了人。”

“至少我能想到,你中秋刻意推托地位,无外乎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想不到你的疑心如此之重,是被害妄想症吗?”

他的眼半眯了起来,想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我又道。

他这次听懂了,嘴角翘起一个微冷的弧度,说道:“是的,青阳宫历任宫主的做法,就是如此。你果然十分清楚。”

我并不清楚。

若是清楚,我又如何会信任他们,如何会在他们面前放心地表露自我?

杨捷说得对,自己的安全本来就应自己保障着。可我却安于平静无事、不动脑筋的生活,不去观察自己的处境,不去细想周围人的心态举动。

的确是我活该!

真是货真价实的,活该……

我不再看他。

他今日与我什么话都全然挑明,是打算以后再不讲任何情面了。

“你不说也好……”他语气瞬间转冷,断然喝道,“舒钺!”

“属下在!”

“你就对他好好用刑吧,记着,留着他的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招认为止。”

听着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关于对我的处置的命令,心中满是不屑。

何苦?我本就是个不能自求死路的人,又怎会求死。

第13章 宠物而已

“你就对他好好用刑吧,记着,留着他的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招认为止。”

听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关于对我的处置的命令,心中满是不屑。

何苦?我本就是个不能自求死路的人,又怎会求死。

***********

怎会忘了呢?

我是一个现代人,一个凭自己能力生存,凭自己能力过活的现代人。

想当年,东周晏子能二桃杀三士,是因为古人自幼受忠君礼乐思想的熏陶,并不甚看重自己的性命,认为荣誉、忠君比生命还要来得重要。

然而晏子若是到了后世,却定不能对我们现代人也来个二桃杀三士,因为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生活,本就不应被旁的任何人或虚荣的理由来操纵掌控。

如果当初坚定了离去的决心,不为了一时的安逸而留下,不为了一时的心乱而留下,现在我大概纵马长歌于平野,而不是陷入困顿囹圄不得自由。

是我,是我自己舍弃了独自生活的自由。

怪不了任何人……

关在地牢里,只能从那一方小小的气窗看到外面泥土上生长着的小草小花,如果不是日子太难挨,倒也一派宁静。

全身上下传来的火烧般的激辣正逐渐榨干我的精力,但是能做的只有努力地看着一人高的墙上那扇半尺见方的小窗外的世界。

外面已是暖春,花草开得茂盛,牢里却残留着腊月的寒冷,还有初春的潮湿。

只有不断地坚持下去。

年来的暗自修炼,已经把整条任脉贯通扩张了,只是如今收纳存于梅若影涌泉的阴毒真气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我不能轻举妄动。一个月前,我用自身所有的修为缠上那股异种真气,引渡到任脉内,任凭它们自行消融,最终收归己用。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妄动内力,否则就是任脉全毁的结局。

脚步声又在震动着我身下的地板。我知道,那些人又来了。

被拖过长长的黑暗的狭窄的走廊,两边是粗大的木栅做的牢房,并不全满,但少说也有四十来人。也有几间是厚重金属铸的小门,大概关的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以前并不知道,原来青阳宫里也有这么黑暗的地方,青阳宫也像政府衙门一样,又能关押人的地牢。要是在我们那个社会,这可是非法拘禁,是要判刑的。

毫不反抗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两手已经被固定在拷问室墙上的铁环里。

“梅若影,梅小弟……”那个日渐熟悉的阴暗的声音在我耳旁暧昧地吹着气,“今天你想通了吗?”

既然没什么可说的,也就不说话了。

“呵呵,看来你今天也没什么话说啊。等下有话了,记得随时提醒我啊!”牢头舒钺十分高兴地说着。

这家伙,多半是个心理变态,虐待狂那种。陈更也算是知人善用,难怪能一宫之主胜任愉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