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也有一幅大大的黑白照,也是芭蕾舞照,已换成少女的婀娜曼妙。
他抬脚向前,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那只沙漏,沙子堆积在下面,仿佛时间都已停滞。他将它倒过来,看着一缕细沙簌簌落下,在阳光下,闪着金色,这才轻轻放回去。
然后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里。
他做了个深呼吸,想象了一下钟浅平时的习惯,视线落在床头柜的小抽屉上。他伸手轻拉,抽屉居然没锁。
里面整整齐齐,各种小女生的物件,他看到一只黑色绒布袋。拿出来,抽开绳带,倒在掌心。
他目光微顿,是两枚铂金指环。一大一小,样式普通,还有点旧。
他用两指捏起那枚大的,指腹搓一搓,便感觉出异样,冲着阳光一看,指环内侧刻着图案,像一个“互”字,他换了方向,反复打量,豁然明了。
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字母Z。
拿起另一枚,也是同样玄机。
回到病房,发觉气氛不太对。
护士和方莹都在床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床边小桌上,摆着一份清粥小菜。
而床上的人,用被子蒙着头。
方莹见他回来,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便流露出求助的意思,钟季琛走到床前,还没等开口,就见被子掀起,露出钟浅的脸,眼睛睁着,看向他。
他只需一眼,就得出结论,她还是不记得。
“怎么不吃饭?不合胃口吗?”
护士在一旁解释:“太久没吃东西,胃肠会有些抵触。”
“我来吧。”
两人离去后,钟季琛把桌子移到她面前,摸摸粥碗,温热,他用勺子轻轻搅动一下:“味道好像还不错,尝一尝,能吃多少吃多少。”
钟浅慢吞吞坐起,顺从地接过勺子,舀了一点送进嘴里。
他却发现她动作不太流畅,粥滴在外面,想到医生提过的后遗症,心里微微刺痛,面上温和道:“饿太久了没力气,要我帮你吗?”
钟浅没反对,他拿过勺子,开始喂她。钟浅明显胃口欠佳,还是蹙着眉头吃了大半碗。
他给她倒了水漱口,她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脸上,许久才缓缓开口:“你那里……”她指着他的鬓角处。
“是因为担心我吗?”她声音很小,带这一点试探的意味。
钟季琛点头,扶她躺下时说:“所以你要好好休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医生的话,知道吗?”
钟浅“嗯”一声,又说:“你别走,陪着我。”
“好。”他在床边椅子里坐好。
她满意地笑一下,那是他熟悉的笑容。
比春花还要灿烂。
接下来的两天里,钟浅几乎一直在睡,除了起来吃饭和洗漱。有时候是睡实了,有时只是闭眼躺着,睫毛微动。
这天夜里,病房安静至极,只留一盏门边小夜灯。
钟浅睡得不安稳,时而皱眉时而翻身。
梦境一段接着一段,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切换,不知道哪一幕刺激到她,她忽然醒来,坐起,在昏暗中静坐许久。然后掀被,下床。
脚落地时有些不灵便,差点摔倒,找不到鞋子,她光着脚往出走。
外间没开灯,只有窗口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房里空空荡荡,钟浅有一瞬的无助,稍加辨别后,朝门口走去。缓慢走了几步,停下,转身,走向靠墙的长沙发。
沙发上有一个人形轮廓,微微蜷曲,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钟浅缓缓跪坐在地上,静静端详睡着的面庞。
他这样睡在这里一定不舒服。瘦了,侧脸线条更凌厉,鼻梁挺直得像是刀切出来,她心中狠狠一疼。她缓缓抬起手指,想碰一碰他的脸。
啪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辨,是一滴泪落在地板上,钟浅的手停在半空中。
就见睡着的人动了动,抬手抓了下耳朵。一道微光在眼前闪过,钟浅想也不想就握住他的手,摸到金属的触感。
时间有一瞬间的定格,接着就听“啪”一声,亮起灯,是沙发边的落地灯被按开。再看沙发上的人,睁着眼,看着她,眼里深情似海。
“这是什么?”她吸了一下鼻子,故意问。
钟季琛看一眼自己被她攥着的无名指,平静道:“我猜是我的礼物。有人忘了送我,就自己拿来了。”
钟浅失笑,泪水却涌出来。
“是我的吧?”他问。
她点头。握着他的手送到嘴边,亲吻,泪水止不住地流,打湿他的手。
“我居然忘了……对不起。”
钟季琛回握她的手:“没关系。反正已经戴在我手上了。”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个。
她哭得不能自已,还努力地解释着:“戒指是我在一家古董店淘到的,老板说戒指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因为战争被迫分开许多年,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一直等着对方,最后终于团聚。临终前觉得这对戒指是幸运物,就把它留下来,送给有缘人。”
“上面刻的是他们名字的首字母,跟我们的一样。真的很有缘是不是?”她试图笑一下,笑容却被泪水淹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她擦拭,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含糊不清的哭诉。感觉她一脸的泪水像是溪流般静静淌过自己的心头,很舒服。
直到钟浅鼻头发红,哽咽着说:“我的,那个呢……”
“在我口袋里,你要吗?”
她点头,用力点头。
第42章 番外1
钟浅休学半年养病,通过补考拿到学分,然后整装出发,去英国留学。
从此,异国恋的情侣又多了一对,两人都很忙,每周固定两天通过视频寄相思,最近话题是讨论钟浅的二十岁生日如何过。
钟季琛给她讲了那个梦。
钟浅听了很感兴趣,提议说以后婚礼就按照这个样子来办。提起海上蜜月,她现在是不肯信他说的在甲板上只是晒太阳。
至于生日礼物,钟季琛决定把自己打包送给她。谁吃谁都行,反正得吃了。
再素下去,他要基因突变成新物种了。
结果一到牛津居然先收到钟浅给的惊喜。回她住处的路上,钟浅正开着车,忽然说了句:“我们结婚吧!”
如果开车的是钟季琛,听到这话大概会来个急刹。
确定钟浅不是在开玩笑后,他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太草率了吧?”
钟浅看他:“草率吗?难道你不想早点娶我吗?”
想。太想了。
俩人都是行动派,说做就做。
教堂,神父都是现成的,原来钟浅在听他讲完那个梦后便留了心,真的找到符合梦里场景的海边的小教堂。花童什么的,跟她的老师借两个孩子就成了。婚纱?橱窗里不有的是吗?戒指?他们早都戴上八百年了。
原来结个婚真的很简单。
以上几样敲定后,两人各自打了几个电话。
因为太“突然”,有人赶不过来,比如正在闭关录制专辑的秦雪,和出差在信号奇差的山区给人做法律援助的小歌。对此两位新人也无所谓,倒是接电话的人在挂断后都觉得好像是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