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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16)+番外

西街夜市末处连着护城河,因为没有挂灯,也没有摊位,这里没什么人来,周遭只有流水的潺潺声和时断时续的虫鸣。

徐京墨也走得有些累了,说道:“回去吧,阿盛和尹昭应该在等了。”

“哥哥。”萧谙拉住了徐京墨,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将它放入徐京墨的手中,“你还记得前几天,你醉后和我说过什么吗?”

“我不记得了。”

徐京墨隔着袋子摸那东西,形状浑圆,他收拢手指,正好能握住,便猜这是颗珠子。

“你曾问我要天上的星子。”萧谙一顿,“你说得对,即便我是皇帝,也不是事事都称心如意的……”

萧谙一边说着,一边将锦袋打开,从中倒出那珠子来——夜明珠在夜色中散着柔和的光,仿佛是天幕中一颗星子落在他手里。

“我能力有限,只能送你这样的星星。”萧谙眉眼微弯,眼中是一派春意融融的温柔,看得徐京墨心头发烫,“还望哥哥你不要嫌弃。”

徐京墨忽然觉得他掌中并不是夜明珠,而是一颗赤诚、炽热、沉甸甸的心。

重逾千斤,贵过千金。

第十二章 ·公主

“阿盛,阿盛?”

容音绕到阿盛面前,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阿盛,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叫你好几声你都不应!”

蹲坐在门槛上的阿盛被笼上了阴影,他抬起头看了容音一眼,神色恹恹地道:“没想什么。”

“我猜猜看……莫不是你在想不夜日上送你花的那位姑娘?”容音忽然笑了起来,她笑得两颊高高堆起,在阳光下像是颗熟透了的山楂,“喜欢就去和人家姑娘说嘛,你怕什么?都说烈女怕缠郎啊,可别生生耽误了一段好姻缘。”

“我没有想他!”再说,那个人也不是姑娘。

阿盛伸手搓了搓两颊,将自己的思绪从不夜日漫天的灯火中抽离,生硬地将话题转开:“你来找我做什么?”

容音嘴唇一碰,发出一声短促的“啊”来,而后道:“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我就是想问你,相爷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瞧见他。”

“相爷一大清早就去马场挑马了,说是为了秋狩做准备。”

“秋狩?今年相爷要参加秋狩吗?他往年不是都不去的吗?”容音抬起手掌在颊边扇了两下,脸好像更红了些,“今年上京格外热,我看这天到了九月也不会凉下来的,参与秋狩不是找罪受嘛。”

两人正说着,就听有下人道:“相爷回府了——”

徐京墨从外走进来,他脚步很轻快,一身利落的骑装,额上一层薄薄的汗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泽。他将马绳随手丢给身后跟着的侍从,伸手把领子上的盘扣解下两粒,话里是止不住的笑音:“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骑过马了。”

“主子,挑到喜欢的马了吗?”容音取出一块干净的绢帕,递给徐京墨,“快擦擦汗。”

徐京墨将帕子在头上按了按,说起这事,他的眼骤然间亮了起来:“今日我去马场,正好见着一匹西域贡来的玉狮子,那马着实是漂亮,身形矫健,通体没有一根杂毛,跑起来逐日追风,是匹千里良驹……不过性子倒是烈了点,驯服它着实是花了些功夫。”

还不待容音接话,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话语间都是难以隐藏的激动:“照夜玉狮子果真与大衍的马不同!疾跑速度快、持续时间长,跑出数里都不会急喘,我在西境时就想试试了。不过玉狮子在西域也只进贡给皇室,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养上一只,这回也算是了却心愿!”

容音面色微怔,有些惊讶地问:“相爷去的是皇家马场?”

“嗯。”徐京墨摘下护腕,转了转身体,让僵硬的腰肢舒缓开来,“陛下让我去挑一匹好马,说想要在秋猎时与我跑马,我便去了。”

容音手上动作顿了顿,心里暗自想到,总觉得这些年来,陛下与主子越来越亲近——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一晃就到了九月,上京的天还没有完全凉下来,一年中大衍皇室最热闹的活动秋狩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不过较之往年,今年的参与者有些特殊——原本秋狩是只有大衍皇室宗族与重臣参加,但今年却多了些西戎人,其中便包括西戎的小公主盛琉。

盛琉公主的盛名徐京墨也是有所耳闻的,听闻这位公主是西戎大汗最宠爱的妃子生下的,降生之时满室馨香,连旱三年的草原在这一天等到了一场大雨,雨过天晴,天边浮现出一道七彩日晕。大汗大喜过望,认定这个小女儿是天降圣女,因此便格外宠爱她,从小亲自带在身边教授骑射,还特地请了汉人的师傅来教她汉语和诗词。

此次她与西戎的使臣一起来到上京,说是借此机会见识大衍的繁荣……不过西戎揣了什么心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她是来为和亲做准备的。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徐京墨初见这位年方二八的公主时,也不由为她的美好烂漫感慨万分。盛琉一身水蓝色骑装,腰间系着条玛瑙宝珠腰带,于微风中翩翩而来,如同一只蝴蝶轻盈地落在皇帝马下。她弯腰福身一拜,微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一抹嫣红的樱唇。

“盛琉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盛琉抬眼望着萧谙,不由悄悄地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夫君。只见萧谙拽着缰绳,支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端是万千威严。秋日阳光勾勒出青年帝王轮廓分明的侧脸,汉人虽不如西戎男儿那般浓眉大眼,但眉目间更深邃多情,有一种出尘的俊秀,看得小公主不由脸上一红,声音也跟着放低了些:“……陛下,我这样说得对吗?”

萧谙没开口,倒是徐京墨先替她解了围:“公主,您礼仪周全,想来是下了功夫的。您原本就是西戎公主,就算行事自由些陛下也不会怪罪的,更何况这样用心准备过。您这份心意,陛下与大衍所有的子民都已收到了。”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萧谙,见萧谙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恨不得上前狠狠掐一把这不靠谱的小皇帝。

过了许久,萧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徐相说的是。”

徐京墨等了半天,萧谙也没再多寒暄几句,待他要上前去看看这人又闹什么脾气时,萧谙忽然举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臀,掉转方向驭马离开,扬声道:“朕下令,秋狩此刻开始……谁能拿下今年的头筹,朕重重有赏!”

他刚策马离开,季珩便也策马朝着萧谙离开的方向追去,徐京墨默声望着那两人结伴而行的身影,目光微微暗了些许。

皇帝已开了金口,哪怕并未到开猎的吉时,众人也只得挥舞马鞭,驾马进行围猎。

君臣走得突然,只留下一阵马蹄扬起的尘土,盛琉一人在原地站着,眸里满是不知所措。徐京墨看出了这位小公主的无措,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些年他替萧谙收拾烂摊子都已经成了习惯,只好垂头与盛琉轻声说:“公主殿下,陛下许是今日心情不大好,并非故意冷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