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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钗/元后(207)

作者: 倾颓流年 阅读记录

难能可贵的是,机关小鸟每一次都唱不同的歌讲不同的笑话念不同的诗。

今夜不知怎地,竟然格外想念他。絮絮把玩着这只机关小鸟,拨动它的机关,它卡了一卡以后,便以滑稽的语调开始念起诗来: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她会心一笑,不知道玄渊在设定它时,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

戎狄王宫。

漆木案上一片光洁,只放了一只黄金口哨,璀璨夺目。

他静了半晌,嗓音沉沉:“你说什么?平北郡主,容溯?”

第100章

在他面前, 那探子跪地垂头回禀:“是。”

这位年纪轻轻的戎狄王垂下了眼睛,过了好半天,寂静中兀地一笑。

周围是戎狄的七部亲王, 文臣武将, 但都捉摸不透他笑的缘故。

终于有个谁迟疑着开口询问:“大王意待怎样?”

他开了这个头,其余的人便也开口, 一面说是要静观其变,等到最后, 大衡和柔狐他们两败俱伤,他们正好借此坐收渔翁之利;另一面则有人表示,此时端看谁更有本事些,在衡朝和大楚之间总要站一方的队, 否则下一个腹背受敌的就是他们戎狄了。

好几方抛出了观点,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

他们议论纷纷,而黄金王座上,年轻的首领始终未曾表态。

直到所有议论声都消弭了,场中陷入了二度的死寂时,众人望着他, 只见他唇角弯着个微妙的弧度, 湛深的眼睛里,藏了点笑意。

他终于在这片寂静里开口:“是敌非友,是友非敌。”

他慢慢起身, 藏青色的袍子摩擦出哗啦的轻响,昂贵的刺绣在暗处泛着潋滟的光, 袍角绣的是银牡丹的纹饰, 谁也不知道,他们这般英武年轻的大王, 袍子上怎么会绣这么秀气的花纹。

耶律升出了殿宇,仰头则看到天穹碧蓝无际。

传说中她已死去三年。她死的那个秋天,正是战事最紧、王室内斗最凶的时候。

得知她的死讯,他冒着被中原发现、被他的兄弟父王派人追杀的风险,悄无声息来到北陵。听说没有找到她的尸首,他便孤身去找她。

他在南望崖底草木深处,发现了那只黄金口哨。

那时候,他就知道,她一定没有死。

秋风吹衣,他攥紧了手里的黄金哨子。容沉,一别四年,你可还记得我?

他转步回到自己的屋子,在一面雪白墙壁上,挂了一幅白绢布,上头依次写了,大衡男,大衡女,……戎狄男,戎狄女……诸国之名。

这是那时候在马球场上,她所写下的八队押注。

在“戎狄男”下方,红色字迹画了一个圈。

他抬起手指,轻轻抚过这些字迹,复又轻笑了声,这些角逐最后,到底花落谁家呢?

——

今夜果真下雪了。

西北的雪下得仓促,絮絮刚把窗开了一条缝隙,冷风呜地就刮了进来,冷得她一个哆嗦。

她连忙运起心法,真气流涌一周天,身子回暖不少。

外头雪落得急,不到半夜,已经厚厚一层。

等她醒了时,推门一看,千里一白,远山重峦雪天一色,白得刺眼。

到了军营大帐,一路上有士兵扫雪,见到她,纷纷笑呵呵问好:“郡主早!”

她一路过去,颇觉威风,及至进了大帐,坐下来,面前已经摆上了一大杯热腾腾的羊奶。

扫地的那位小兵挠着脖子,脖颈通红:“郡主,喝些羊奶,暖暖手。”

絮絮笑盈盈应了,刚端起来,想起什么,严肃问他:“哪里来的?”

小兵忙地摆手:“郡主,小的绝没有偷抢骚扰牧民!是,是附近村子里百姓自发地送来的,说感激郡主收复凉州,让他们过上了太平日子……”

絮絮冷下脸来:“百姓的东西怎么能要?还送了什么,都给我退回去。”

小兵脸色通红,小声说:“小的也跟百姓们说过不要送东西来,郡主约法三章,绝不许我们收,可是,可是拗不过他们……”

絮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下回若再送什么,实在回绝不得,就让钱将军记在帐上,花钱买下来。”

但即使这样,隔日还是收到了许多羊奶羊肉米酒腊肉……

玄渊这几日的身份是火头军。改易了容貌,外表看着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了,丝毫看不出原本的容貌来。

他每天忙着在火头营做饭,直面着村民们热情带来的食材,无可奈何。

村民们爱戴她,这自然是他喜闻乐见之事——但有些人则不同,显然居心不良。

比如前日哪个旗牌官,提了只野兔子说做个爆炒兔肉,给郡主解解馋;昨日哪个副将,抓了条冻僵的蛇说炖了蛇汤,给郡主补补身……

他一边将兔子或者蛇剥皮拆骨,一边暗自皱眉。

他觉得,师父诚不欺他,她的桃花太多了,他恨不得手里有一柄剑,专斩她的烂桃花。

今日又来一位,抓了两只肥鸡,叫他炖个鸡汤,一问,果然是送到郡主那里的。他眉头一皱,但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去见见她,才舒开了眉。

那小头目搓着手,笑嘻嘻说:“炖香点儿,热乎的,郡主要出门,得存点儿力气。”

出门?

玄渊好不容易舒开的眉,二度皱了起来,探问一番,得知原来她打算带兵会会乌支。

不知又有多少日不能相见了,他暗自喟叹。

大约半个月以后,他才重见到她。

令他欣慰的是,她第一件事是偷偷摸摸地传信来见他。

茫茫雪原,西北天寒,下了雪久久不化。他坐在枯石上等了好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轧着雪,沙沙地响,回过头,就见到雪野满地素白里,唯一的鲜艳色泽。

她穿了厚重的赤狐的狐裘,难得没穿那身盔甲,狐狸毛边蓬松地挤在她脖颈四周,衬得她的脸小小的。她原本很白,这些日子行军,倒显得黑了些,但这才是健康的肤色。

她冲他笑,眉开眼笑的那一种,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张开了双臂,口型说:“我回来啦!”

他稳稳接住了她,雪原茫茫的白,她便是在雪原里盛开的那枝极艳丽的花。不等他问,她仰着头忍着笑开口:“你怎么灰头土脸的?”

说着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又拂了拂发上的雪花。他无奈道:“郡主,我可是个火头军。”

絮絮她笑出了声,拉起他的手,撑开怀里早已备好的竹伞,雪花打在伞面上,哗啦啦地响着。“我跟乌支王子谈过了,他们已答应退兵。呵,有几个总撺掇着要扣留我拿来当人质的,好继续和楚临做同盟,实在可恶。”

“那后来呢?”

“后来?”她洋洋得意,“使了些不可言说的伎俩罢了,让乌支他们自己查出来,那些人收了楚临的好处,所以如此支持他们。再后来阿勒真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杀了,哈哈。”

玄渊听到阿勒真这名字,心头一抖,不动声色问她:“阿勒真?他见到你时,是个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