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周祎说着忽然抬起手,拿掉了落在施无恙头发上的彩片,“跟乐队里的人一块过来的。”
施无恙身体动了一动,周祎说:“头上有东西。”
施无恙看了一眼周祎手里捏的那张金色小彩片,说:“我送你。”
周祎把彩片甩到地上,笑了笑:“那就麻烦施老师了。”
外面风大,周祎把夹克拉链拉了起来,领口挡住脖子。
施无恙转头看着他笑了声:“冷吧。”
周祎点点头:“感受到寒冬的恶意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玩乐队的?”
“大学,那个时候闲的,加了个社团,一不小心就玩到了现在。没你想得这么高级,我就是跟着他们瞎玩儿。”
“瞎玩儿还玩得这么好,刚才那些人也都是你大学社团里的?”
“是啊。”
周祎的这些队友也都跟他一样,都是社畜,玩音乐一是因为喜欢,二是为了释放压力。他们的演出一般都是免费的,每场收费的演出都是慈善性质的,门票很便宜,票钱全用来做慈善。
“打鼓的时候还挺帅。”施无恙说。
周祎笑道:“瞧瞧,我请你来看演出的目的可不就达到了。”
施无恙笑着打开了车门。
“过几天小年了,你有安排吗?”周祎问施无恙。
“没,没那时间安排,有个课题报告要弄。”
周祎坐进车里:“稍微安排一下,小年晚上我给你送饺子。”
施无恙系上安全带,转头看了他一眼。
周祎也看他了一眼:“怎么了?”
施无恙想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他跟周祎走得越来越近了,这是院里的其他老师都能看出来的事儿。工作之余经常约饭,假期去就近的城市旅游,跑对方家里蹭饭,这是他跟周祎相处的日常。
小年一起吃顿饺子,这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常。
不过这种“日常”维持久了,总有打破平衡的那一天。周祎根本不迟钝,他就是太清醒了,才连装傻都装得那么游刃有余。施无恙那么敏锐一人,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跟周祎之间的这种“失衡”。
这种“失衡”是他想要的,周祎似乎也一直在给他,但他总没有那么十足的自信。
他很难解释自己的畏手畏脚,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施无恙无言了半晌,问了一句:“你不回家跟你爸妈一块过?”
“不回,回去就是相亲,不相亲也得被念叨怎么还不找对象。”
施无恙心想,是了,这大概就是他畏手畏脚的缘由。周祎口中自己的生活虽然琐碎,但至少平静,他不能随随便便打破。
“行。”施无恙点点头,“那你拿着饺子来找我吧。亲自包的么?”
周祎笑了:“不是亲自包的我也拿不出手啊。”
“能指定口味吗?”
“当然。想吃什么馅儿的?”
“纯肉。”
周祎乐道:“行。”
小年那天,施文也给施无恙送了盒饺子来,他妈包的。
施文把饺子放进冰箱里,转头看了一眼在客厅写课题报告的施无恙,施无恙在他们家的微信群里说了,这几天忙,小年夜前肯定回家。
他作为一个大龄单身同性恋,在家的处境,不比周祎好多少,就算喜欢男的,也避免不了被家长催找对象。
“哥。”施文走到客厅,“妈托我带句话。”
“嗯?”施无恙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她说你都这岁数了,就算喜欢男的,也该带个人回家给她看看了。”
施无恙扶了一下眼镜,笑了声:“我什么岁数?又不是七老八十,32还年轻着呢。”
老妈的话带到了,他有旁的话想跟他哥说,他话锋一转,转到了他哥的阵营:“是还年轻,慢慢找,帮我分担一下火力。”
施文三十不到的年纪,很年轻一小伙子,不过再过几年可能就要步他哥的后尘,等他哥的终生大事尘埃落定了,他爸妈估计就得盯上他了,他还想再清净几年。
施无恙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去告你的状。”
“告呗,你看家里那两位有没有精力来关注我。”施文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忙你的吧,我走了。”
今天的工作只完成了一部分,如果没跟周祎提前约好,今天这个小年施无恙可能又会在工作中度过。该放松的时候就要好好放松,施无恙合上电脑,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门铃就响了,施无恙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袍就去开了门。他还以为是周祎来了,一开门才发现不是。
见施无恙穿着睡袍,门外的男人愣了愣,他跟施无恙对视了片刻,压低声音喊了声“祺哥”。
施无恙第一个名字叫施祺,八岁那年生了场大病差点提前去见阎王爷,病好之后他爸妈带他去改了名,就是现在这个。他八岁以前叫施祺,小名祺祺,这些事在他跟丁泽交往的时候都说过。
丁泽平时喊他“祺哥”,高兴的时候会喊他“祺祺”。
“怎么跑这来了?”施无恙问了一句。
“我给你带了饺子。”丁泽抬了一下手里的饭盒,“纯肉馅儿的。”
丁泽脖子上有指印,浅浅的一道,不太明显,但施无恙还是注意到了。
“脖子怎么了?”
丁泽捂了一下脖子,施无恙眉头一皱:“谁弄的?”
丁泽低着头,没说话,施无恙发现他耳根下方还有一道破了的口子,还在渗血。
外面很冷,施无恙对他说:“先进屋。”
施无恙跟丁泽分手分了两年多了,除了刚分手那段时间,和最近这几个月,这两年的时间里,他跟丁泽几乎没见过面。
联系方式都还留着,毕竟分手分得也很平和,没必要搞得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丁泽是前两个月重新联系他的,不频繁,约过两次饭,他都拒绝了。后来丁泽来学校找过他,两人一块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
施无恙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什么事,就是考公上岸了,想请他吃顿饭。
施无恙认识丁泽的时候他还在念研究生,他跟丁泽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分手的时候丁泽还没毕业。那之后丁泽的境况如何,他并不了解。
考公上岸是件喜事,人家好心好意请吃饭,再推辞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两人聊了聊近况,默契地避开了过去。
施无恙从茶几底下翻出了药箱,从里面拿出酒精棉和创口贴,递给丁泽。
丁泽茫然地接过,施无恙指了指他右耳下边:“你这里有伤。”
这位置丁泽自己也看不到,施无恙起身道:“算了,我帮你贴。”
施无恙用酒精棉擦了一下丁泽耳根下方的伤口,丁泽疼得闭了一下眼睛,施无恙往伤口的位置贴上创口贴,问丁泽:“怎么弄的?”
他脖子上的指印,耳根下的小伤口,怎么看都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