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时节,她还会让糕点师傅做些印了酒楼名字的果子,派人送到城中的寺庙里,免费赠予僧侣和香客。
甚至,她会带上丰和楼的工役,去慈幼庄和安济坊这些收养孤寡老幼的慈善院帮忙。
当然,还会带上许多酒楼做的吃食。
接着,她又让人在酒楼门口放了一块木牌,告知城中乞丐、贫户人家以及一时穷魄之人,若是需要吃食,可绕道酒楼后门,那里有一些简单的粥面,可供饱肚。
被此举所感,盛京城有些善人也会直接来丰和楼点上几桌酒菜,让他们摆在后门供人取食。
久而久之,丰和楼在盛京城名声大振。
甚至有人传言,那霍五郎君的腿之所以能好,全是因为他行善良多,菩萨不忍心这样的有德之人不良于行,便显了灵恢复他的一双腿脚。
落了榜的唐存观虽然没去朝廷办的讼学进读,但他能说会道,爱结朋交友,又是个仗义爽朗易相处的性子,经一些友人与主顾的推崇与帮扶,已是盛京城中小有名气的讼师。
同住一个院子,兄妹二人的居室相对。有段时间,他们屋内的灯烛是一个赛一个熄的晚。
唐觅茹自然知道这名气除了他过硬的社交手腕外,还少不了他星昼耕读拟写下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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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成冰的冬日,唐存观忽然半挟半拖地,带了一人回家。
那人在外面套了一件碎棉的短打,露出单薄的里衣,他兀自昏睡着,脸色苍白,嘴唇冻得乌青,仿佛没有什么生气。
几人合力将申正初抬到床上,盖了冬被,起了炭盆后,唐存观便出门去寻来医士。
唐存观说是早就找到申正初了,他住在一处破庙中,平时靠代写书信过活。
也不是没有劝过他到唐家来住,可申正初不是会轻易接受的人,只淡淡谢过唐存观的好意,便没了下文。
到了冬天,多数人都窝在家里,他显然已经许久,没有接到什么活了。
医士说他的胃疾有些严重,再不好好进食,恐怕有损寿元。
孙氏殷忧不已,着急地说这次一定要把申正初留下来。
为人母者,心中总是慈良的。
第19章
冻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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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的申正初显然还是死倔死倔的,无论孙氏与唐存观如何挽留,他执意要拖着病体回那破庙。
冷眼旁观许久的唐觅茹忽然走到他面前:“申举人要走可以,请先把欠我们的银钱给还了罢。”
“茹姐儿?”孙氏冲她打眼色,生怕女儿的话刺到了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哥儿。
唐觅茹自顾算着:“这两次的医药钱、住宿费加起来拢共是六两多,既然你与我兄长是同舍,便凑个整,就算是六两银子罢。”
“可好还给我们了?”唐觅茹伸出右手,冲他摊开掌心。
盯着眼前那只白嫩的掌心,申正初停了挣扎向外的动作,红着耳根嗫嚅道:“在下…暂时没有,可否先欠着,姑娘容我些时日,有了银钱我一定立马还给姑娘。”
唐觅茹向兄长眨眨眼,唐存观勾了唇,转过头装没看到。
知道兄长是默许的意思,唐觅茹也就大大咧咧地继续演了:“那可不成,你要是走了我们还去哪儿寻你?”
“唐兄知道我的住处,我不会躲的。”申正初面皮发热。
唐觅茹摇摇头:“申举人,这些银钱全是我垫付的,凭我兄长与你的关系,他根本不会告诉我你的住处,甚至不会让我去寻你。换而言之,你今日走了,我这钱就铁定是要不回来了。”
申正初抬眼望她,显见是不解。
“为了保证我能拿回银钱,晤…申举人还是暂时不要走了。我有些个活计要找人做,申举人可愿意以工抵债?”
申正初怔住,见唐觅茹嘴角扯出狡黠的弧度,面颊笑容荡漾,一双杏眼明晃晃的。
他的心突颤了一下,连忙低头垂眸,声音暗哑道:“但凭姑娘吩咐。”
……
将申正初安顿在了一处厢房后,唐存观掩了门出来。
早就捧了汤婆子在院子里等着兄长的唐觅茹,脸上泛起得意的笑,趾高气昂地向他走去:“兄长要不要写个“服”字送给我?”
唐存观个子高,踮脚握了一把檐下的雪,气定神闲地向唐觅茹走过去:“来,为兄在颈子上给你手写一个。”
唐觅茹打了个冷颤,连忙举了白旗:“是我小人得志,兄长我错了。”
面不改色地用手里的雪净了个手,唐存观睨她一眼:“有什么活计要找申兄给你做?”
唐觅茹抽抽嘴角,对铁手兄长回了一句:“这你就甭管了,反正不会让他去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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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了个举人老爷,当然要把握笔杆子的活计派给他了。
第二天,唐觅茹抱了一大沓宣纸到申正初房中,挑挑眉:“既是解元,想必文采斐然,我脑子里有些故事,想请申举人替我编写出来。”
申正初嘴角微抿:“姑娘是要我写话本子?”
唐觅茹笑逐颜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还顺势夸了对方一把:“申举人果然聪明,一猜就对!”
申正初的脸有些发青,定了一息后抬了眼,眸光清冷:“申某愿听姑娘差遣,只是…申某不愿署名,还请姑娘理解在下。”
唐觅茹这才意识到他的顾虑。
知道自己不小心触了人的忌讳,她的笑僵在脸上,只好讪讪道:“申举人放心,这些故事都是有创作者的,届时将这几位的名字署上就是。”
申正初这才缓了脸色,铺了纸笔,便示意唐觅茹可以开始。
唐觅茹先叙了蒲松龄先生的《倩女幽魂》。
申正初果然是个颖悟绝伦的,他几乎是走笔成文,在唐觅茹讲完后不多一会儿,便写出了个简篇。
对比唐觅茹有些颠三倒四的讲法,申正初笔下的简篇逻辑环扣,脉络清晰,当中的用词遣句,显然比她这个叙述人精准多了。
虽然有些清高自恃,但申正初的才能确实托得起这份傲气。
申正初道愧言:“姑娘先瞧瞧这故事是否如此,晚些我再润润笔,将细节给填充了,待纂目分章后,便交给姑娘。”
唐觅茹笑了笑:“不用着急,你慢慢来。”
“姑娘必定是急着印本,我这两日便可赶出来。”申正初收了笔,一脸正色。
唐觅茹摆手:“我不打算印本,你还是慢慢写吧。”
这冰冻地拆的冬天,来宴饮的人都少了很多。她只是想把自己记得的故事编成文,再给说书先生发挥发挥的,这样可以给丰和楼暖场,也聚聚人气。
把手里的汤婆子放到桌上,唐觅茹又从袖中抽出一条药膏放在旁边:“你的手都长冻疮了,还是好生护着吧。”
见他下意识就要开口拒绝,唐觅茹忙站起身,开了房门退到屋外,只探了头对他笑道:“我还有好几个故事要写的,申举人要是不养养手,我可不敢再使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