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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家为何这样(50)

他虽然话不甚多,但总会努力与她互动。

偶尔,也少不得搜肠刮肚地说些一本正经的情话来逗她开心。

因为经期不准,她每次来月信都疼得直不起腰,恨不能当场穿越回后世,来一颗布洛芬。

见她这么受罪,霍明瑾心里焦灼万分,在私下请教过翰林的医官,得知没有缓解的法子,只能硬抗时,就会整夜给她揉肚子。

偶尔困极了磕睡过去,只要听到唐觅茹稍微哼哼一声,他就立马醒神,继续手里的活。

唐觅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帷幔往事忽而也涌上心间,那人的温柔一股脑垒聚过来。

她委屈得想哭,泪珠瞬间便滑出眼尾,继而湿了两侧的枕巾。

抬手印了眼角,唐觅茹躲在厚软的被子里抽抽鼻子,咕哝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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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宅。

唐存观坐在小杌子上,右手轻轻推着摇床,左手捏着卷案宗,时不时便会低头看一眼睡得香甜的舒姐儿,眼角的笑满是慈柔,像是一位正在照看女儿的父亲。

现下找唐存观谋写诉状、代讼之人越来越多,可他现在接诉案比以往也谨慎不少,除开早已过了靠多跑接案子提高收入外,唐存观也是怕自己稍有差错,给家人带去麻烦。

毕竟“闻名而来”的人里,不仅有慕他诉辩技巧过硬、口才灵活的,还不乏一些冲他有背景关系的。

毕竟除了霍府外,他还有一位在大理寺任官的兄弟。

到了今时今日,他再不会因着讼师这个身份遭官员胥吏及幕友鄙夷轻视,那些人见着他,反而会恭敬地称他一声:“唐讼师”,而不是随意呼喝,动辄便训斥为难。

孙萦在窗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升起干涩。

“表兄”。她上前唤了声。

“回来了”。唐存观随口应着,眉目间还兜着笑意。

他抬眼觑了下天时,外间斜阳微顾。

“要是往后都像今日一样早些回来,我也就放心许多了。”

听他这么说,孙萦面庞烘热。

往日天色将黑,他便会去丰和楼接她回来,楼里有些促狭的,最喜欢拿这事开她和唐存观的玩笑。

她发羞,不自在地扯开了话题:“怎么劳动了表兄在此看顾,喜香呢?”

“去清洗舒姐儿的衣裳了。”唐存观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舒姐儿的体温,又帮她掖了掖小被子。

话完,唐存观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和动作,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半晌无话,沉默,令二人间的氛围渐渐开始变得暧昧。

唐存观用案宗指了指屋里的炭盆:“外面冷,你坐那处去烤烤火罢,傻杵在这儿做什么。”

察觉到人没动,他掀起眼皮,见孙萦低头拧着眉,脸上似有踌躇,便问她:“有话要说?”

孙萦抿了抿嘴,开口道:“我打算等舒姐儿百日后,便搬出去…”

唐存观眉心一蹙,双眼掠过她光洁的额头,灵秀的鼻子,想起喜香急急带着昏迷的她来找自己的那日…

感觉到他的视线,孙萦的头伏得更低,连鞋尖都不大敢看了。

唐存观收回视线,语调平静地问了一句:“瞧好宅子了?”

孙萦点点头。

铺子里的工役伙计们虽多少也知道些她的往事,但因为唐觅茹有特别交待过的缘故,并没有人讥笑于她。

马掌柜还特别照顾她,听她提了句要找屋宅,便热心替她介绍了自家宅子附近的居所。

赁资虽然不算便宜,但好在唐觅茹给的薪俸不低,再加上她手里也有些积蓄,故而持家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这差事虽然有些繁忙,但她乐在其中。比起呆在后院做针绣、习书画,做受人算计与摆弄的、唯唯诺诺的深闺小姐,她更愿意做一名自食其力的平户女子。

唐存观重手捏了下案卷:“舒姐儿还这么小…”

孙萦低声道:“有喜香在,她会把舒姐儿照顾好的。”

唐存观并不赞同:“你和喜香两个弱女子,再加上一名小婴儿,不管住在哪处,都是惹人注目的。且你每日都要出门,屋里便只剩喜香与舒姐儿,若引人生出歹意,出个什么事,届时你再后悔也是枉然。”

唐存观从鼻梁到下颌的线条俱都绷紧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揉揉额角,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舒姐儿尚在襁褓,听闻婴儿皆体弱,你和喜香又不甚懂得看顾。有母亲在,平时要是生小病发了哭闹,她能帮上许多忙,你且安心在这住着就是。”

孙萦只是固执地摇头:“不了,在表兄家中叨扰了这么久,我实在过意不去…”

良久。

唐存观收起案宗,从杌子上站起:“那便随你。”

唐存观走后,孙萦走到摇床边,碰了碰女儿软嫩的脸颊,尔后双眼定在了摇床上方的一串挂铃上。

那是唐存观在胡市上特意寻来的。

舒姐儿的脖子还是软软的,躺在摇床里时,只有眼睛能转动。她最爱盯着头顶的这串挂玲,每当有人碰了发出叮玲玲的声响,她便张开嘴咯咯地乐个不停,霎是可爱。

孙萦渐渐红了眼眶,她忽然低泣了一声,又迅速转身捂住了嘴,吞下喉间溢出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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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上元佳节。

街市游人如织,处处欢腾游乐,一派富庶安逸的繁华相。

“呀!夫君你瞧,好好看呐!”嘉阳欢呼雀跃地拉着申正初上了石桥。

随行的郡主府护卫十分霸道蛮横,将本在桥上的人悉数赶了下去。

有年纪略大的小贩反应不甚灵敏,顷刻间便被掀了摊子。特意进了好些等着上元节售卖的商货不少都滚落在了地上,或是被抛下了桥,任游人踩踏。

火树银花打开了半空的姹紫嫣红,流光溢彩的靡丽之下,嘉阳的脸,在烟花的映照里显得白如霜雪。

申正初背着手陪她看了这一场烟花,但神色始终冷硬不改。

“夫君觉得好看吗?”嘉阳睁着一双晶亮的眼地看着他,眸中满是期盼,像是邀赏的小童。

“郡主喜欢便好。”他平静地回了话。

嘉阳的笑僵在脸上。

变得惘惘然的目光,透露了她心中的扰乱。

她的夫婿,又变回了冷冰冰的样子。

不,倒也不是完全的冷冰冰,至少不像新婚时那样清冷。

他不会抗拒她的亲近与讨好,也会耐心陪她做一切的事情,只是大多数时候,他的一双眼睛淡然无情,时常让她不知所措。

“夫君…你怎么了?”嘉阳小心地问道,两眼露出暗光。

申正初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郡主可还要继续逛?”

这处石桥不仅是观景佳地,更是跨河必经之地,这会儿被他们霸占了,河道两旁来往的人只好驻立在不远处等着。偶尔有些人大着胆子往桥上看一眼,却是敢怒不敢言。

方才遭了损失的老汉伛偻着身子,正呜呜咽咽地抹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