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摔了袖,扬长而去。
见唐觅茹面白如纸,显然仍是惊惶难定,申正初一阵心痛,他僵硬地安抚道:“无事了,人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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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唐觅茹安然无恙地进了霍府,申正初才打下了车帘。
这种事若是抖搂出去,没有人敢怪责端王,却会对她的名声造成极大的影响。
故而她明明是心乱难平,指尖都泛着哆嗦,却仍得行若无事地去与主家辞别,让人看不出她刚刚经受了多大的惊吓。
申正初的唇线绷紧,指节都撰得发了白,眼中渐渐浮起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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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南掌。
礼部的几位官员,此刻正坐在官驿的亭台中纳凉。
南掌属地虽小,但是个冬暖夏凉,四季如春的地方,且常年花开不谢,气候颇为湿润。
而他们带来的行囊中,多数都是夹棉的衣物,岂料将到晋白关时,就因渐觉天热而不自觉地开始减衣,等到了官驿之时,才发现这边的人都穿着春夏之际的衫袍。
被那暧风一吹,躁得他们恨不得直接穿亵衣外出。
而正当他们热得汗流浃背之际,霍明瑾却换上了轻薄的素缎官衣。
对比他们热得连官袍都开始有些坨了的狼狈之态,霍明瑾那白玉似的脸上,竟连一滴汗迹都没有。
几位礼部官员一边扯开贴在身上的绒衣透风,一边对他有个贴心至极的夫人不无羡慕之意。
只是他那位夫人美则美矣,却只是个白户出身的女子,于官场仕途毫无助益。
换作是他们,这样的女子任凭姿容再怎么动人,也断不会动了正娶之心,顶多就是当个妾抬进府去。
也就他能如此大无畏了。
毕竟有一位身居吏部尚书的父亲,自己又是鼎甲进士,仕途之路本就是眼见的平坦,更别提他现下还颇得圣上重用…
言及此,几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偷偷酸了一句,真是好狗运…
一身清爽的霍明瑾徐徐走近。
那皎如玉树临风前的模样,难怪南掌国的公主会对他另眼相看,亲与宫使引他去拟和谈文书。
起身相互见过礼后,礼部侍郎潘伦笑着调侃道:“霍大人艳福不浅呐,想来那南掌公主的一颗芳心都被霍大人给偷走了,若非霍大人家中已娶妻室,南掌公主定是愿意做我大齐臣妇的。”
霍明瑾只拱拱手,并不多言。
许是离京千里,几位朝官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另一位官员则好奇地问道:“霍大人成婚已过半载,也未听闻有喜迅传出,霍大人身边似也无妾室在侧伺候,莫不是令正善妒,不允霍大人纳妾?”
霍明瑾微笑道:“家母体弱,府里外一切事物,皆靠内子操持,她每日劳心劳力,并不比在下轻松。”
潘伦不以为意道:“话虽如此,只是霍大人今也二十有余,难道就不为子嗣之事操心?”
他心下自思,纳妾后,既有贤妻打理中馈,又得美妾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毕竟贤妻美妾,自古,便是文人士大夫的最佳享受与追求。
想到这儿,他脑内灵光一现。
这不正是自己拉关系的大好机会吗?
他清了清嗓子,放低了些声音道:“本官内人有一远亲,今年刚及笄,生得也是秀色玉颜,霍大人若有意——”
霍明瑾岿然不动:“谢大人美意,只是下官并无此意,承不了这个情,还望大人见谅。”
见他忽而神情肃穆,潘伦错愕了一下,半晌只好赔笑道:“霍大人与令正鹣鲽情深,本官好生钦羡。”
霍明瑾微微一笑,恢复一惯的谦恭,继而垂眸饮茶,是直白的默认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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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
大内,垂拱殿。
将秘信投入暧炉后,靖贞帝唇角的笑扩大。
他早知会有这一天。他那位叔父骄恣霸行惯了,与自己姑婿的关系积重难返,是早晚的事。
故而对他来说,申正初的投诚,也是早晚的事。
靖贞帝执着铜签,随意拔动起炉中的银炭,复又问道:“南掌之事如何了?”
近侍低声道:“回陛下,霍大人已与南掌国王秘谈过,他没有估算错,以利诱之,南掌果然愿意献出与端王爷通信的证据。”
靖贞帝嗤笑,他与霍明瑾的判断果然是对的。
南掌这样的国家,就如贪利的小人,只要有更高的利益,他们总是甘之如饴的。
他那位自大的叔父,以为曾经侥幸胜了一次,便所有事,都算无遗策么?
第69章
什么时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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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幽幽, 唐觅茹躺在床榻上出神。
自从受了端王的惊吓,她过了一段昼夜戒慎不宁的日子,连府门都不大敢出, 整个人恹恹的, 食欲都减了许多。
可眼下春节临近,她仍然得强打精神去打理各方细务,还不能让府里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好在吕氏近期安静了不少,没再三不五时地, 来她跟前挑事奚落。
而孙萦也颇有些拼命三娘的架势,听说她每日里除了会抽空回唐宅喂喂舒姐儿,其它时间不在元和山庄, 就是在丰和酒楼里待着理事,倒是像极了当初为了生计几处奔波的唐觅茹,偶有遇事不决,也会主动上霍府来找唐觅茹商议。
或许是生理上的不适也容易带动心理,突然变得多愁善感的唐觅茹发现, 自己真的很想霍明瑾了。
就好像现在,这房间里没有了他的气息和身影,她觉得周遭很是枯寂。
虽然在现世已经生活了几个年头,但毕竟敌不过之前的二十多年, 她的观念,早在上世就已经塑造好了。
比如, 在她看来,爱情与亲情友情不同,那不是能双向互通的情感。
在她的认知里, 她对霍明瑾, 更多的, 还是感激。
感激他给了她一份好差事,感激他多次出手相救。
二人阴差阳错成了夫妻,她开慰自己,就照着古代夫妻的相处模式生活下去。
无爱却有情,也能好好地过一辈子。
成婚这么久,床笫间的欢愉虽然是真切的存在,但其实日常交流并不算多。
他是本就寡言,而她却是因为,没有多少与他闲聊的欲望。
换句话说,一直以来,她仗着霍明瑾对自己的宠爱而恣意,却又未曾回应过他的心意,也不肯对他投放同样的感情。
她霸道地不许他纳妾,但因为自己久未有孕,她也曾萌生过要给他选个妾室的想法。
毕竟怀不上孩子如果不是她的身体原因,这是她最好的选择,要是纳的小妾也没能怀上,那就再没什么人好说她的了。
只是,每当起了这个念,她的心头莫名就生了些如鲠在喉般的不适,而她一度把那种感觉理解为,不想让妾室给自己添堵。
可是自他走了的这些日子以来,那些无法排遣而又搅得人心神不宁的思念,让唐觅茹意识到,那股子不适,根本就是自己无法接受他的身边出现其它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