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下来。
秦越走到长椅前坐下,按照贺西刚才提醒的,拉开了沈见清的包确认有没有丢东西。
手机、车钥匙、纸巾、口红……一个烫金的信封,很厚实。
秦越伸手拿出来,望着驯鹿样式的封口贴安静了很久很久,才将信封翻转过来,看到背面写着:【阿越,圣诞快乐。】
这是沈见清准备送她的圣诞礼物吧。
重要吗?
想问她要一份礼物,不过是她为了掩盖敏感心思编造的谎言而已。
仅此而已……
“今天的事也怪我。”慕正槐在一片寂静中开口,“我明知道沈老师接了〇七一的项目,两头忙,还是在她说可以按期做实验的时候没有反驳。这个项目离验收还有一段时间,实验推迟点做不会有什么影响,唉,怪我,沈老师如果休息够,当时说不定就躲开了,摩托车一开始的速度其实不快。”
慕正槐的声音很有阅历,沉重厚实,像无形的铅锤压在秦越心脏上,她捏着信封,声音有些低:“您知道沈老师为什么要在很忙情况下接〇七一的项目吗?”
“那个项目我也参与了,还算了解,它对沈老师来说没有什么挑战。”秦越补充。
慕正槐想说“不知道”,话到嘴边想起昨天饭后的闲聊,他说:“好像要去见喜欢的人。”
秦越:“……嗯。”
所以还是因为她。
沈见清出意外的直接原因和根本原因都是她。
她怎么这种重要的?
不就一个骗子。
……
走廊里太静,冷得人反胃。
秦越把信封装回沈见清包里,平静地说:“慕老师,今天麻烦您了,您早点回去休息,沈老师这边有我照顾。”
慕正槐犹豫。
秦越说:“我存了您的电话,有什么状况我马上联系您。”
秦越说着去拿手机,在口袋摸了个空才突然想起来,她的手机在电脑包里,包在周斯车上。
周斯现在有贺西的事要处理,应该不方便给她拿钥匙。
“麻烦您再给我留一下电话,我去找护士借纸笔。”秦越站起来快步离开。
换做平时,口述的她也能记住。
今天脑子有点空,不对,是太满了,胀得快要炸开了。
经过大厅,周斯竭力压制怒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贺西,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从高速行驶的摩托车上抢人,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贺西看着周斯,语气波澜无惊:“我帮她,她为了感谢我授权盲杖的使用权给我,这样不好吗?你不就等着我拿到授权,跟我彻底撇清关系吗?”
“贺西!”
“哪儿那么容易拿授权啊。”值班护士之一小声说:“但凡有点机会,咱们院长已经先下手了。”
旁边一名护士大概是新来的,好奇地问:“咱们院长也想要?”
“对啊,那款盲杖识别障碍物的准确率非常高,真批量生产了可以造福很多患者。”
“哦。”
小护士探头往里面看了眼,问:“设计盲杖的那个人不是老师么,素质应该挺高的吧,这么有意义的事,她为什么不授权啊?”
“说是定制开发。”
“额,企业定制?”
企业利益至上,多方授权哪儿有垄断赚得多。
“不是。”
“那是给哪儿定制的?”
“好像是家里有个盲童。”
“哦。”
“那个老师人挺好的,大概去年秋天吧,她为了确认盲杖在夜间复杂环境的识别效果,在街上反复测试,结果有个井盖没盖,不小心掉下去,在咱们医院住了大半个月。”
“啊??”
“你小声一点!”
“哦哦。”
两个人的声音低下去,秦越听不见后面,先前从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模糊名字在这一秒变得具象——范佳月。
秦越为了回报院长的养育,一直资助着两个福利院的孩子,一个是有自闭症的齐旸,另一个就是范佳月一——盲童,天生视力残疾,需要借住盲杖适应生活。
而沈见清,她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已故,盲杖肯定不会是给她定制的。
那还能是为谁?
除了范佳月,秦越想不到别人了。
那么,沈见清和范佳月非亲非故,却把她当家里人的原因也几乎一目了然。
为她。
为了对她好,或者,为了配得上她,把自己弄得一住院大半个月。
没人陪就不愿意去医院。
不去高新医院。
她高烧时本能的抵触会和这场无妄的灾祸有关系吗?
无数问题堆积在秦越脑子里,压得她手脚发麻,她攥着手,一步步走上前问:“她当时伤得重吗?”
护士一愣,说:“你认识那个老师?”
秦越说:“认识,关系很好的朋友。”
护士点点头,叹气:“挺重的,疼得晚上都睡不着。”
“有人陪她吗?”
“没,除了学校的老师来看过几次,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人。”
“秦越,”慕正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你不用借纸笔了,我翻到一张名片。”
秦越侧身接住,说:“谢谢。”
几乎同时,刚才和她说话的护士无不惊讶地说:“是你!”
秦越转头看着她,一双眼寂静无声:“你认识我?”
护士连忙摆手,支吾几声,说:“我就听过你的名字,那个老师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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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少贴了一句话
第69章
“那个老师身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好像一直在找你。”
这就是沈见清没有人陪就不去医院的原因?
她一个人,整晚整晚地躺着、疼着,怎么都找不到想要的人,就开始有意识地回避一个人去医院,尤其是这家医院?
很顺理成章的猜测。
护士说:“她好像很喜, 诶, 很想你。”
秦越感受到了, 无比强烈,可她此刻只有脑子是满的, 心脏里空得像荒寂的旷野,没有茂盛的植被,也没有鲜明的四季,和文章、电影里描述的繁华爱情格格不入。
秦越和护士道了谢,送走了慕正槐,独自回来急诊等着。
临近零点, 医生出来问谁是沈见清的家属,秦越站起来说:“我是。”
医生叮嘱:“晚上仔细留意着,会有点疼,实在受不了的话按铃叫我。”
秦越说:“麻烦您了。”
医生笑笑,转身离开。
秦越站在原地目送他到看不见, 然后俯身提起沈见清包, 朝里面走。
一道帘子隔出来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走外面的人全部都行色匆匆, 躺在里面的双眼紧闭,毫无生气。
秦越站在床边看了沈见清很久,腿僵到开始打颤的时候, 她把包放到床尾,拿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又开始了。
缠绕着沈见清的噩梦。
今天没有隔着屏幕, 她难熬的神色更加真切,像有尖刀在刺,火在灼烧,她怎么都逃脱不了,下意识喊:“阿越……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