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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列车(47)

老万把情况说得比较“轻”:“来得正好,是心梗,你跟护士进去看看,可能要做手术。”

“你是她什么人?”护士问。

“孙子。”

“跟我进来吧。”

护士放何志斌进去。

老万盯着再次关上的抢救室的门看了两秒,又看看钟亭,“过去坐吧,站也是白站,应该没什么事。”

老太太是晚上突然发病的,吃完晚饭说喘不上气。保姆先是让她上床躺了会儿,后来看她样子不对,就赶紧给何志斌打电话。连续几个打不通,情急之下才打给老万。她是老万介绍过去的,老万一听,找不到何志斌就找了钟亭。钟亭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和老万先赶到医院。

急诊的医生给老太太看了看,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大碍,给她挂了瓶水。谁知道一看片子,老人心脏三条主供血管堵了两条,吓一跳,立马打电话找主治医生过来。老万跟钟亭也吓到了,不停打何志斌电话,后来总算通了。

十来分钟后,门打开,何志斌出来了,表情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万和钟亭迎上去。

“怎么说?”老万关切地问。

“没什么事,危险头过去了,现在要在血管里面装几个支架。”

老万点头,“没事就好。”

何志斌拍拍老万肩膀,“今晚麻烦你了。”

“什么话。”

“老万你先回吧,”何志斌看看他,“我小叔他们在路上了,不用这么多人在这陪。”

老万看看他,叹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啊……”

他看看钟亭,又看看何志斌,“别太着急了,老太太80岁,挺有福分的了。”

何志斌点点头。

老万走了。

盯着老万背影看了会儿,何志斌看看钟亭,“我去外面抽根烟。”

何志斌往外走。

过了会儿,钟亭缓步跟出去。

夜幕下,一排树在风中摇摆。

靠在一楼台阶的栏杆上,男人点起烟,向后摸了摸后脖颈。

背后,女人停住脚步。

第39章 夜晚

老太太当晚有惊无险,做完手术被送入重症监护室,两天后转入普通病房。何家人和保姆日夜陪护。何志斌忙着工作,每天抽空去趟医院。

钟亭带着鲜花水果陪他去过两次。那天何家俊在医院看到她跟何志斌一起到了,红着脸站起来,低低叫了她一声“亭姐”。钟亭愣了下,又笑了下。何志斌看了眼何家俊,没说什么。

心理医生打来电话,方真云这个星期没有赴约。

钟亭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有接。钟亭没再去找她。周五钢琴工作室正式开业,钟父钟母和亲友前一天去给她捧场,第二天是周六,她跟钟沁送父母回江心洲。

钟沁近来胃口不好,睡眠不佳,钟父钟母去田里摘了把新鲜小毛菜给她做汤。一家人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聊着聊着,钟母忽然跟钟父说,“对了,高国富儿子前两天头被砸了,住回来养病了。”

钟亭钟沁都看向钟母,钟沁问,“高阳头被砸了?”

钟父筷子停顿在菜上,也惊讶,“要不要紧?也没跟我们说啊?这个按道理要去看一下的。”

“我也是昨天看到杨勇才知道。好像碰的不轻,有点脑震荡。不行我下午去他家一趟。”

“好好的怎么头被砸了?”钟沁问。

“说是晚上打完牌,在路上碰到抢劫的了。你们两个平时也注意一点,太晚了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乱晃。”

一直不动声色吃饭的钟亭道:“下午我跟你一起去吧。”

钟沁转过脸,不解地看向她,“你什么时候也爱凑这些热闹了?”

高阳家热情接待了钟家人的来访。钟母在房间看望完高阳,跟他闲聊几句,被他妈妈叫出去聊天。屋子里剩下钟亭和他两个人。

可能是有病人的缘故,房间的空气里点浑浊。高阳坐床上,头上裹着一圈纱布,目光发滞地望着地板。

“他动的手?”钟亭淡淡问。

高阳抬眉看向她,摇头。

光从钟亭背后的窗照进来,高阳看不清她的表情,含糊地强调了句,“真的不是。”

静了会儿,钟亭说,“不是就好。”

但压根她不信他是碰上抢劫。

“这次没帮到你,不好意思。”钟亭说。

“他已经答应不追究了……”

“他答应了?”

“嗯……我打了张欠条,把房产证抵了……”高阳躲开她的目光,语气有些迟缓。

事情已经结束,何志斌什么也没跟她说。

过了会儿,钟亭觉得无话可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高阳目光平平地看着她,在她起身时,欲言又止叫了她一声,“钟亭……”

停顿了下,他话里有话地说:“他私生活方面的名声一直不是很那个……我不是跟他发生矛盾了才说这个话,就是……给你提个醒。”

缓慢站直身,钟亭平静地看着高阳,掸了下衣服上的褶皱,“知道了。走了,你好好养伤。”

回去的路上,乡间的风景静静在窗外划过。

钟母在一旁感慨,“小高阳是老实孩子,平时对人也热心,不知道怎么摊上这个事。”冬日天空澄澈,钟亭扶着方向盘,一言未发。

下午从江心洲回去,一进门,钟亭就发现何志斌的外套扔在玄关处。房间里面的空调打得异常高,男人穿着衬衫躺在床上,半盖被子,像是睡着了。他极少这样,不洗澡不换衣服就躺床上。

钟亭走到床边。

何志斌胸口轻微起伏,睡得很安稳。窗帘只拉了一层白纱,一束冷冽的阳光刚好投在他脸上。他闭着眼,嘴唇有些干裂。

中央空调出风口对着她坐下的位置,短短几秒,钟亭的脸被暖风吹得发紧。

盯着何志斌睡颜看了会儿,钟亭想起夏薇那天说的话,伸手抚摸他的脸。

孤儿又怎么样?活在这世上,谁不是孤单一个人?

他很敏感,皱眉,缓慢睁开眼,目光有些脆弱。

“怎么回来这么早?”钟亭问,她的手停在他的脸颊上。

这一刻,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好像都被忘了。

有些迷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何志斌缓过神,“下午没什么事。”拉下她的手,他捏了下太阳穴,靠床头坐起一点身。

钟亭觉得有点不对,握了下他的手心,“你发烧了?”

何志斌端床头柜上的杯子喝水,嘴里声音咕噜,“感冒……”

他放下杯子的时候,她探了下他汗湿的脑门。

钟亭从床边站起来。

何志斌抬眉,用眼神问她的行动。

“去帮你买盒药。”

他叫住她,“不要跑了,电视柜下面有。”

吃完药何志斌去浴室冲了个澡,钟亭在厨房帮他煮粥。洗完澡他又昏睡了会儿,起来去完厕所,发现钟亭还在厨房。

背对着门口,她抽着烟,看着灶台上的砂锅发呆。

油烟机持续开着,发出隐秘的嗡嗡声。她每呼出的一口烟都很快跟油烟一起被机器带走。听见背后有些拖沓的脚步声,她低头弹烟灰,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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