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人这就去回复卢太守。”
打发走总是一副正经好笑模样的舍人,刘风独自枯坐半晌,就是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对了,把小家伙抱来玩玩。”
抱着小孩过来的是刘嫆。
刘嫆没有亲生孩子,如今突然天降一个漂亮的婴儿自然非常高兴。
“他真是个可爱的孩子,瞧瞧,长得多俊俏啊!”
“他的生母很漂亮。可惜难产而亡。”
“……阿风,你打算自己来抚养他?”刘嫆对于侄女的决定很是诧异。
“如果我没有儿子,他就是下一任的平阳侯。这事太后都赞成,想来平阳侯家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可怜了其他想通过生儿子得到富贵的女子们。
“这样也好。”刘嫆不反对,因为没得好反对的。“就当成你的亲生儿子来养大,会孝顺得多。像我以前那些个庶出子……算了,他们现在死的死、逃的逃。”
“姑母的庶出子女不孝?”
“怎么说呢,当我还是公主的时候,他们除了恭敬些,不曾有其他的亲近。我病的时候也会差人来问问罢了。”
刘风看着姑母耐心地拍哄着孩子,边就问出了口。“姑母,我若将奇夫收为家丞,对他的生意有没有好处呢?”
刘嫆拍哄的动作停了片刻,“他养马、煮盐、开客舍……日子还算不错。”
“我不要他进献于我,不过他经常送来那么多的礼物不要酬金,很是过意不去。有个身份兴许好些。何况我也对皇太子说过姑母的事,他当即让我代为重赏奇夫。”
刘嫆想了想其间的利弊,笑开,“好,我去问问他。”
望着姑母愉快的背影,刘风默默地想的是:如果自己没有了皇家的权势依靠,会不会有个如奇夫一样的忠心臣属仍然跟着自己、照顾自己?
小娃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是了!它还没取名呢。
还有,她在京中夸下海口要学会骑射……但不晓得到弟弟及冠时,自己能否骑在马上射到一只兔子!
轻声招来乳母抱走未来的平阳侯以后,刘风步出厅堂。
秋风凉爽宜人。
不理会匆忙跑来跟随的少儿姐妹,她四处晃着,仔细看看这里和几个月前离开时有何不同之处。最后就打开后堂侧门、晃到扩建后的马厩边上。
几名少年人正在那里练剑,虽然少有兵器撞击时发出的刺耳声响,但往来呼呼有风,煞是好看。
很快的,练剑的人发现女主人竟然在旁观战,立刻停下动作来见礼。
她家的阿青是认识的,另两个平民装扮的少年人不识。
“公主!”阿青依旧是有礼恭敬地稍嫌过分的样子。
“孟已见过公主!”
“宁乘见过公主!”
刘风微微笑了下,“少年人相互结伴、一起读书习剑是件好事。继续练吧。”
“公主,他们两个是章武人,是奇夫派来协助铎驿大人养马的。”小卫青觉得有必要和主人说一下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陌生人的来历。
“以后奇夫也是我阳信家的家丞了。你们两个看来都很聪明灵巧,不妨留在府中,与阿青作个伴也好。”
“感谢公主!”
三个少年人齐声道。
“对了,”将忧心的少儿拍开,刘风仔细看了会马厩中一匹比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她能够骑上它们学射箭吗?“你们当中谁会骑射?”
“阿青会。”少儿脱口而出。
“哦?边骑马边射箭?”听说骑射要十年的工夫啊!
“小人在马上的箭法尚不算精准。”
在她眼里,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能在跑动的马上拉开弓把箭射出去已经挺厉害了。“很好,阿青,你就教我骑射吧!”
所有人都吓呆了。
“阳信地狭人稠,到处是农田。听说章武有很多地方可以跑马?”
“……”没人回应。
“算了,”让个孩子教确实有些不大妥当。“少儿,不,阿青,你去找奇夫,说我要学骑射,请他这位阳信家丞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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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封国、封邑的田租、算赋(对15-54岁成人)和口赋(对7至14岁未成年人)由诸王列侯征收,但要交一部分给皇帝作为献费或祭祀宗庙的酎金。
另外,“八月算人”,人头税(算赋和口赋)是农历八月征收的。
章武
很多年以后,刘风依然后悔把侍女卫少儿留在阳信。她本以为骑马射箭这样的事情不太适合少儿和君孺这两个大些的姑娘,而只是带了子夫、阿青,以及卫大娘的远亲、阿步和阿广这两个男孩去。
奇夫对成为阳信公主家丞一事并不那么感恩戴德,刘风更不指望他会感激。事实上她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反而是获益较多的那一个,比方说不用花很多的钱就可以每天吃到不少好吃的、新奇的东西。
“皇太子和其他的诸侯王迟早要去我的府中用餐,你不妨多试些各地不同的风味。”她这样对邴望说道。后者已经正式成为她的舍人,任用的公文和一季的俸钱是与奇夫的一道送至阳信——这次,那些文吏们办事的速度快了不少。
他们一行住的地方原本是一处富户的马苑,被奇夫买下后用作驯马之用,有着一处位处山腰的广大围栏和连绵三进的宅院。而刘风占用如此大一块地方的代价,仅仅是在大将军窦婴部下的长史来章武的时候见了一回。
章武的地域比阳信大很多,人口少,不过煮盐打铁养马的人多。此地的县令不是个喜爱逢迎的人,只向她作过一个揖,就继续办他的公事去了——刘风其实也不想让一堆陌生人来围观自己骑马学弓箭的丑态。
两个月以后,她能射中五十步内的靶子,虽然距离靶心时远时近、或者甚至到处都找不到射出去的箭支。
至于骑在马上射箭的事情恐怕要先缓一缓。
因为,太皇太后病危。
***
这一次紧急回京,刘风只带了子夫就匆匆上路,此外她的车配了四匹替换的好马,还有两名车夫——一个仍然是铎驿,一个是个头已经高过她的卫青。
她拒绝了奇夫派壮士护送的提议,身边只有两个车夫和一个还未成人的侍女、还有和卫青一块儿养马、念书和练剑的宁乘与孟已这两个少年人。
真是个让人担心的行仗,但他们居然也在五天之内赶到了灞水附近。
上一次在此地迎接他们的是皇太子和内史。
这一回则是一群无赖汉。
“怎么回事?”刘风察觉到快速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周围的嘈杂虽然听不清却很不对劲。
“请公主和姐姐都不要出马车!”是少年阿青紧绷的嗓音,是她从未曾听过的。
“公主宽心,不会有事。”铎驿沉稳的话语和长剑出鞘的刺耳摩擦声几乎同时传来。
有一瞬间刘风忘记了呼吸。
待她终于缓过神智、张大嘴拼命吸气的时候,震动地面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再次体验到内脏揪在一团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