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选错了。
当劫掠者的刀尖出现在放哨者眼前时,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警卫机会。
两名哨卫被杀。
但这是梓风一行唯二的阵亡者。
战士们一见到血,立刻从善良家丁变成凶狠虎狼。
双方都没有盔甲,但梓风一是人多势众、二是武器精良、三是训练有素。抢劫者在几个为首匪徒被樊兴刘等人砍杀之后就开始溃散。
可梓风一点也不想再行善:那些人明显就是白天拦路不成、晚上杀人行凶的劫匪——他们不需要宽恕。
她和一百名善射的骑士跳上马车、居高临下地准确瞄准。“射!”
几个眨眼间,每名箭手就各自射出三、四支铁簇箭,每蓬箭雨都带来不少血腥。
敌人留下四十来具死尸和遍地的血迹逃走了。
可梓风胜得不怎么愉快。
其实,不流血才是她最大的愿望,只是这样的愿望其实是奢望。
“三姑娘?”
“连夜赶路,与两位公子会师!”
“那……这些尸体……要不要取下首级——”
“挖个大坑、撒上生石灰埋了!”梓风对首级记功这样的事情极为反感,她哪会不知道那些平叛功臣用来邀功请赏的首级中、有不少根本就是无辜平民!“还有,记得把所有的兵器和箭镞都收走。”
***
仅仅两天后,梓风就和弟弟会师了。
他们周围几百里都没叛军了,而大哥那边也只是在无聊扫荡,聚集的反叛者都被吓回家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那些根本称不上对手,两支箭射过去就跑了。”
“三姑娘,二公子说的是一千人每人两支箭。”
那是够吓人的,因为这边的叛军根本无法和山东的相提并论。
“我真想会会山东的那些个打败无数将领的叛军头子。”
“弟,父亲的地位只能调动两千官兵。”她扫了眼弟弟身边明显眼生得不行的“随从”,手一指,“他们中有好的也荐几个给姐姐我啊!至少把三宝四宝还给我,哦,还有那个留落腮胡子的。”
“……姐姐跟我抢人?”
“是要回来,有什么不对的啊?”她点点、就点到一双很眼熟的眼睛——那双眼轮廓深刻——没有被胡子盖住的鼻梁也十分挺拔,面庞肤色微黝但又像是晒不黑的那种。还有眼熟的身长体型和眼熟的气势。
“何家主,好久不见了。两天前宇水还在寻思,若是你在,兴许就不会因为被一群土匪劫营而白白死两个弟兄了。”
第二十一章
唐国公平叛胜利的战报递进长安的时候,其实皇帝在洛阳。但褒奖的旨意竟然很快就到了晋阳,这确实有些令人意外;唯一不意外的是上报请拨的两千军械,拿到手上才九百副。
“这已经是看在国公本人和先祖对国家有功的份上。连河南都没有这么多!”
使者装模作样地在军营中呆了一天,而李家的人也装模作样地安排了几十名伤兵拉着对方大说特说感激之词。
大家就这样装模作样地混过去,然后各做各的事情去也。
梓风才不高兴跑到前面去看讨人厌的古怪热闹,她躲在自己独立的小院子里研究皮肤晒黑了多少——对外宣称的当然是苦心研读兵书。
“三姑娘,该到念书的时间了。这罐油膏是西域人用来防止晒伤的。”
“阿廉,我已经晒伤了。”阿廉是她两天前“拣”来的小奴婢,她之所以挑来服侍自己,是看中这小丫头居然能够偷了食物以后骑马逃跑——非常有勇气、力气也不小,又是因为要给自己生病的养母弄吃的——于是她就让那个又勇敢又孝顺的十一岁小丫头带上养母到李家干活,顺便长大。不过事实证明,有非常之勇的人,也会有非常之脾性,比如她的这个小奴婢经常不理会主人的命令。
“可是战士们都是风吹日晒地过来的——这是姑娘说的呀!”
“……我又不是战士。听说大哥已经在帮我找婆家了。现在我得关心容貌问题。”
“姑娘的丈夫一定也是位战士!”
“……如果不是呢?”
“杀了,再嫁一个!”小奴婢气势惊人。
“……阿廉,这种话以后再也不可以说……”虽然很对她的胃口,哈哈哈哈!
***
一般的女孩子都害怕有家族长辈在场、男女孩子俱在的聚面。梓风恰恰相反,因为父亲每次都会想到问问嫡长女——不论大小事情——当然她的话对父亲没多大影响力便是。
“这遍地烽火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让百姓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吃完饭、喝完茶,清理干净,家长和二子一女坐在小小的临时帅帐中各想各的。
梓风几乎脱口而出换个皇帝,但终究是从小学习的忠孝念头压下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异想。她的兄弟们也没有话说,尽管大家肚子里肯定都有话,包括父亲本人在内。
“父亲,河南的情况似乎好了些,张大帅那边连连告捷,连那瓦岗的贼匪都败在他手下。”大哥觉得自己应该讲些什么,毕竟他是嫡长子。
“张大人清廉爱民,民众爱戴他、也自然爱戴张大人效力的朝廷,当然精兵良将都会聚集来。”嫡次子也得发话。只是似乎抢了姐姐的话份。
“父亲,我们李家在座的将领们能够到的地方,不会出大乱,哪怕有及万乌合之众也是一哄而散。甚至若是再打几仗,也不会比张大人的军队差。可如果地方官员换人、或是我们的主要兵力调往别处,那怎么办?看这情势,恐怕连晋阳都会有危险。”
“晋阳不能丢!这里的钱粮军械东西可以够十万军队用上三四年!”唐国公对老家的安危尤为敏感。
“可是马匹只有一万余。”眼下弟弟世民最关心的仍然是训练精良的骑兵,庄园里训练出来的家丁骑士几乎以一当五,他一人领千骑就可平定一方。因此精骑的数量实在太重要了!
“父亲,我们在武功的庄园里养马,两年来除了贡献朝廷,自己还能剩下七百余,正好装备李家骑兵。我们是否在晋阳也如此作?这里可比庄子大得多,地方官又是相熟,再两年我们可以再多出五六千自己的战马。若再行采买,能练出一万五千人的新骑兵团。”管钱、管粮、管人、管兵,就是不干一般世家女儿事的嫡长女终于也找到属于自己的话题。
“要这许多骑士做什么?!”唐国公敏锐地盯住女儿。
“听说突厥的新可汗喜欢征掠。迟早他会把手伸到中原来。那时我们向谁求援?张大人擅打平原仗,而且他那边军情严峻;王将军又远在扬州,决不可能驰援西北。那时只有靠父亲您啊!”世民立刻为姐姐解说。“最近半个多月,裴大人对儿子说了三次,抱怨我们这里官兵太少,根本经不起大动静,而晋阳武库中的军械都快生锈、军粮都快发霉了!”
“粮……还有多少?”大家长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