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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42)

“我们杀个回马枪,他们一定没有防备!”

“军粮在哪。”何潘仁冷硬道。

“没烧到。但他们的主将在营里!我们去取了他的首级,震震中原!”

“没什么名气的将,杀了也无用。唐国公的军队接近洛阳,但如果二公子的讯没传错的话,洛阳不妨留给窦氏的河北反军。”

“烧粮为第一要务。”如果半年前烧粮,其结果是周围的百姓大倒霉;但若是现在下手,正好与父亲和兄弟们里应外合。“我就要烧潼关守卫的后路!”

“姑娘,怎么个后路法?”

“前有窦建德,后有李家军,让他们成孤关一座。”

“好!”丘师利才不管到底达成什么目标,他只要报复刚刚吃的败仗。

“大家!一鼓作气!顺便把官兵的饭和肉抢来吃!”

他们除了吃、还“顺手”拿军资,马匹、弓弩、盾甲、兵图甚至暖暖的毛皮。官兵确确实实不可能预料到有一支人数更多、打起来更凶猛的骑兵从隐秘的山中杀出,而且一路放火,将他们的仓禀库房全点燃——浇的油居然还是官兵伙食用的,在来袭的“匪徒”吃饱喝足之后!

潼关的援军赶到时,会发现尸体不多、东西全没了;而李家的军队此时已经在回程路上,让抢来的马儿驮着满满的战利品,回宫。希望宫里的屋子够放。

李梓风不喜滥杀,不过该下刀的时候一点也不会犹豫。可毕竟参加的战事多了,对满地的惨烈尸体不会再感到食不下咽,还能够在隐隐的尸臭中面不改色地吃饭讨论。但只要时间允许,她都会打扫战场,掩埋被己方杀死的敌人尸身——说是敌人,其实不尽然,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的立场变化罢了,两年前这些人还是自己的同袍,如今各为其主而血腥厮杀。

大家都无过错,错的是……不配成为天子的人!

反、隋,反得对!即使会赔上她一条命。

父亲知道这场仗以后,信里一方面夸耀自己的女儿比别人家的儿子更有出息,另一方面让女儿保存实力、不要再轻易出战;大哥和四弟都没有捎信、大概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单独打几场象样胜仗的关系;二弟世民倒是谴了包括四宝在内的五名亲信过来,他们奉命与梓风仔仔细细地商讨路线——他们带来的消息是:她弟弟想拿下长安,而父亲、大哥在京师长安与富庶东都之间犹豫。

“东都是天下货品钱粮交汇之地,等于是半个中原。但二公子认为东都经此战乱、断不可能还有太多存粮物品,且几股军队相据混战,如果贸然攻去、可能会损失惨重。”四宝看来颇受器重,讲的话、办的事也越发沉稳老练。

“那,父亲的意思是?”

“与其他义军修好,此外还需尊崇皇室。”

梓风点头、苦笑,典型的父亲的作风。“突厥那里呢?”

“亦是修好,东西比照隋室的一半。”

沉默片刻,她扯唇,“汉武帝早时也与匈奴和亲。好,我等!等我弟弟解决掉突厥!”

“是!姑娘,二公子正有此意。”

可惜有此意的不是大哥呀!梓风也只叹息了一瞬,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时候杀入京畿?”

“尚未知。”四宝是单独答梓风的问话,又是旧主,因此实话实说、无半丝隐瞒。“但二公子已在着手收编与李密决裂的瓦岗义军,将员兵力都大为改观,现已决计自行请缨、夺取长安。”

“谈何容易啊……但是,世民应该知道我会豁出性命支援。”

“是,所以二公子只命四宝,带完话后就留下辅佐姑娘。”

“好!我这里正缺人手。来,跟我见见你将来的同袍们。”

“是!”

***

把四宝带到何潘仁他们面前时并无多大困难。他们不仅是以前打过照面,还有个最大的共通之处:绝对听从李家三姑娘的命令,也绝对有能力去完成她的命令。

“四宝,李家、柴家还有其他亲族由我来处理,省得你们得罪人。”梓风听到四宝要帮她“照应”山中贵戚们时,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他们即便没有任何功劳,将来的地位依然在你们之上。而我就不同了,连李氏长辈们都得听我的,何况是平辈还有那些姻亲。再说,若我的姐姐们不敢和我提、却会命你从京中采购东西,你去做也是错、不去做也是错!这个冷面孔必须我来摆才行的。”

“是……多谢姑娘。”

“还有别的事吗?四宝,你好象有点吞吞吐吐的。”她正在一遍又一遍地背着京畿的山峦、田地、关隘和军营的图册,甚至哪里有矿产和小仓禀都很清楚。这份三尺宽的册子是根据最近缴获之战利品而总括的图,来之不易,因此她自己通读过后要立即找出错处、改正后还要多描绘几份分送给部下们。

“是、是柴公子。”

“我的夫婿柴公子?他活着吧?”

“是,只是——”

“那就好。我没兴趣听他又纳了哪家的姑娘、生了多少儿子,我只考虑战事结束时我们是否能都活着。”她放下图册,严厉地看向忠心的心腹家人,“不要多说让我分心的事。”

“是。二公子说了,他一定是支持姑娘的。”

梓风哼笑,兄弟们支持谁不支持谁的,不关她的事。其实,她真正关注的是……能否轰轰烈烈地活这一遭!

第四十八章

东边的战争情势几乎每天都不相同。有时部下们有些泄气,但梓风一直很信任她的父亲和兄弟们。

“看我的弟弟就知道,李氏不胜、又有哪家会胜?”她这样对何潘仁道。

“那姑娘在李氏得胜后做些什么?”

“那要看我是否还活着。”

“姑娘当然能活着。”

“活着啊……”她歪头想着,然后摇头,接下来无奈地对他微笑,“不知道呢。你上回提议去西域作生意?”

“是。和平的时候,即使是只求饱暖的市井小民,也会狠狠心买一小罐香膏送给心爱的姑娘。”

“呵呵哈……好!作生意去!”一壶香甜的酒液下肚,梓风才发觉这西域葡萄酿制的红醇美酒挺会醉人。“我真的一直想去看看……为什么我是个女孩呢……”

等了很久,没人回答,回头细找,他已经离开了。肩上披着的白狐斗篷熏了淡淡的冷香,与玫瑰香露居然相得益彰、让人想一闻再闻。

入夜的风很冷,呼啸着横扫过空旷的田地、高低的山岭,吹冷了蜿蜒流淌的河水。浓浓淡淡的青竹被夜挡去了喜人的绿,只留下哗哗的枝叶碰撞声与零星的虫鸣。宫宇的重檐有些残破,很多画像雕饰已然损坏,但屋脊上张牙舞爪的琉璃兽色彩依旧。宫中原有的水池早就干涸,但十几口水井倒一直派着大用场。当然,梓风最心爱的还是樊兴刘用心修缮的浴池,虽不大、可也好用得很,尤其在氤氲的水气中放上一瓶敞开塞子的香露——她不肯放弃战争中的这少许享受,即使显得太过奢侈……如果在和平年月,这点根本不算什么吧?连她丈夫的妾室们都可以如此享用……对了,她的丈夫柴绍长什么样啊?记得他个头不矮、模样挺好看、武艺也很不错,大家也说他做人塌实不虚伪。可她已经忘了他的声音,还有眼神;笔迹倒是记得的、因为他来过两封问候的信,还称赞她英明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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