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呵呵……呵,女儿……你不会真的当先锋吧?”
“……我一定不冲在最前头。”虽然这样勇敢的事梓风不止干过一次,可没有哪回受过伤——轻微的自然算不得“伤”。
“好好好!”
皇帝赐了嫡长女几匹上等良驹、御用工匠打制的防身短剑以及一般人闻所未闻的香料,当然金钱是例行的。说实话,这些东西若由樊兴刘来准备的话,会更得她的心。但毕竟是自己父亲的心意,九五之尊肯花一番心思打听女儿的喜好已是极其难得。
待回到府中,梓风立即召来自己的部署与家臣。这些人一律是跟着她起兵的旧人,品行和忠诚方面颇可靠,而且即使他们穿了文官服饰、拿起武器时也都是勇士。
“……将士在外,最怕后方有事。京中的消息,你们每三天报一回,急的立即禀报。名义自己找,送衣服、递赏赐、写信函都行,我不怕丢脸。”
正布置着大小缓急,宫中来人。
是几位庶妃请她这位嫡女喝茶赏花。宫里真是什么消息都瞒不住,皇帝每回都给她最特殊的赏赐,都引来八方目光。不过可惜的是,她无法抽身赴约,只得送上歉意的帖子与“薄”礼。
“……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俸禄所购,看京中少见,所以献给娘娘们图个新鲜。”她很清楚兄弟和姐妹们各有打点后宫的方式,于是让樊兴刘时不时弄来的西域、东海、岭南的贵重珠宝和芬香膏脂,保证每位有地位的嫔妃每年都会收到她的“小”礼物。当然,肯定不能是皇帝赏的,也非京里市坊随意买的,更不能随便将别人的礼品顺便转送。
打发走宫人——随手再赏一袋钱——呼出一口气:还是在战场痛快哉!
甩开累赘的外服,梓风吩咐:“明天就去阿城军营!我不想再待在京中。”
***
马队交错时,梓风在何潘仁提醒下才发觉迎面而来的是柴家的人马,为首的正是她的丈夫……她好象派人送了锦缎和金器祝贺有新的孩子诞生……派去的家人应该有向夫家交代她的行踪吧?也许没有?
她朝柴家其他认识的与不认得的子弟点头示意,然后问柴绍:“这次东征,我与世民同往。现在先去阿城大营。你呢?”
“我主要是往南边。”他留了胡子,看起来还过得去,不会显得过于老气。
“小心保重。”
“当是公主多加保重才是,”身为丈夫的人扫过平阳公主身边的部下们。“公主之尊,不应身先士卒。”
“哈哈哈!自李氏入京后,我就真的不再亲自冲锋了,逞一时英雄其实是害大家。好了,你也一样,可不要跑在第一排。再会了,大家都保重。”
梓风调整好镶了宝石与三色孔雀翎的玄色头盔,朝后方轻轻作个手势,两位将军、六位校尉以及三十名人与马皆全副铁甲、引来无数艳羡与畏惧的铁甲精锐,没有使用旗帜及鼓乐,只熟练地利用身体的姿势变化操纵战马、在京城宽广的兵马官道上继续缓缓前行。
守城门的士兵一见平阳公主的队伍,立刻齐齐列于两侧,让出中间的道。梓风向他们挥挥手,道声“辛苦”后,头也不回地出了京城。
也许在战争结束后能回到优雅的府邸、一辈子享受荣华与安逸……也许自己不会回来,谁知道呢?!梓风对自己笑了下,一夹马腹,放开速度向未来的战事奔去。
第七十三章
要一口气打到东都,那是痴人说梦话;要让梓风一个人拿下什么重镇,也是件不可能办成的事。哪怕是现下已威震八方的秦王自己也说不准战争的方向。很多人颇为乐观,可也有不少不看好年轻的李氏子弟真能打天下——秦王名声再盛,也不过是弱冠少年人,很多人在沙场上争战的时间比他的年纪更长。
梓风没想过失败,因为失败对她而言就意味着死亡,而死人是不需要考虑未来的。
“……走吧。”巡视时碰上些个逃兵,甚至还有一名校尉,她只看了几眼就挥手让其继续跑路。算他们运气好,若是遇见严格执军纪的将领会被当场斩首。
“公主,”何潘仁轻问,“这样好吗?纵容逃兵——”
“如果是我弟,大概也会这样做吧。他们不过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之人,走了反而对吾方有利。”梓风淡然回道,“战场上不留贪生之辈。”
“是否吩咐其他将军们照做?”
“……不了,这得由帅帐下军令。”
当天中午,梓风将这事与弟弟说了。秦王果然公开下令,想脱队回家的人发给路费。
而另一方面,王郑那边的军民反过来投奔李唐的不在少数。
战争看起来不会很快结束。
王郑的军队约三十万余,但樊兴刘部下装扮成商人四处游走的精干人手,曾面对面跟梓风讲过一些县郡驻军空领军饷、耽于练兵、引起民愤等等事迹,并且还提到中原多年战乱导致战马奇缺、粮食财物又配给不均。若按几个探子的看法,真实能与李唐军血战的敌军,步兵不会多于二十万、骑兵至多五万。相比之下,河北窦氏的总数要比王郑的少,但战力却强上不少。
总之,这仗很不好打。
“父皇已经出面与窦建德媾和。可是我看,他刚得了儿子,就更不可能甘心居于人臣。”姐弟一起吃晚饭时,秦王这样与梓风说。
“我只知道,若我们同时与各路人马作战,光是中原和河北两方就不足,更何况还有山东、江南、两淮。另外,有了儿子就不顾一切、定要争人上的位置?”
“姐,明知不可为,可偏偏男人们都在努力为之。虽然窦氏怎么也不可能登大位,但终究是英雄。”也是李唐皇帝最不欣赏的义军将领:一个穷惯了的卑贱平民,听说节俭自律到让部属们皱眉,当个地方大员倒还比较适合——若不舍得给予部属相应的名利地位和田地美女,来投奔的英豪必定少很多,成大事业就更不可能了。
“哦,你倒是一副大丈夫的模样。”饭后的那道茶,清爽浓香醇厚,是帅帐中唯一可以夸耀的奢侈。“难怪今年我已经为新出生的小侄子和小弟们送去百万钱不止。”
夜里凉了,她在精工巧匠打造的细钢明镜锁子银甲外面,披上用最细的乌毛缂织出草原风光的大氅。绝大多数将军所用的都不会有她的华丽精美,但无论是士兵或将官似乎都不以为忤……
“我的孩子们不必送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要心意到即可。”
“不行呀!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何况我也没多少机会使钱,”指头、手腕、耳垂、胳膊、脖子、头发上空无一物,只有剑柄上的宝石熠熠发光!呵呵,都是皇帝赏赐的。
“姐姐,”秦王放下茶盏,表情是戏谑中带着某种严厉,“你的所得,理应远不止这些。”
***
帅帐中,三成的将领都或多或少当过梓风的部下、知道她的脾气性格,加之地位崇高、连封王都不大敢与她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