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姜,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陪我在夜里看着月光的。”凤御煊清幽冷淡,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波澜。
“恩,以后也会,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我话音刚落,他扯住我胳膊,从他身后拉到眼前,圈紧我身上的丝被,顿觉腰间一紧,融入他怀抱。男人的气息萦绕我周围,他的下巴顶在我肩膀,手指轻抚我的长发,轻轻在我耳边道:“这一路能有你陪,也算作上天待我不差,人生苦短,竟不知道能给你多少时间。蓅姜,你说多久算久?”
“就此生此世吧,不等太久了,怕你会习惯,忘记源于习惯,是件可怕的事。”
凤御煊嘴角上扬,似乎浅浅一笑:“怎不论来生?”
我巧笑:“因为来生太遥远,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沉默,我也沉默,空气似乎凝滞了,我们各怀心思。
忽然外面传来福来的轻唤:“皇上,您起了吗?”
“福来,什么事?”
“回皇上,落英苑侍卫通报,说是吉嫔悬梁自尽了,皇上您要不要……”
我心一凛,姚氏果然心狠手辣,下手极快,封住吉嫔这张口,怕是以后没有人反咬她一口。
长长幽幽的一声叹息终于逸出他的口,感觉腰间的手,紧了又紧,似乎有些愠怒。
我知他心思,吉嫔自尽,实在是太过冠冕堂皇的掩饰,姚氏一族的行径,便是让凤御煊也忍无可忍。
我抬头,挣出他怀抱,笑靥如花,开在昏暗只有微弱月色之下,伸手扶上他眉眼:“你才是这个世间天下的王,任何人都只有服从,不可违背。”
他深深看我,眼色崭亮,如这夜色一般广寒清华,一探,便是探入我心,犹如我之言,直入他胸怀深处,成了一股力量。
60.密报
我帮凤御煊着了衣,随他出了兰宸宫。(本章由言情小說網Www.16801.cn首發)夜还深,寒月当头,太监们提着宫灯,一路赶往落英苑。
我被凤御煊牵着手,急急的连袄袍的没有穿,一身单薄,穿梭在回廊之中。红衣映雪,青丝飘摇,踏过一地碎月浅光,溅了裙摆边缘,细细一层薄雪。
月下的落英苑依旧死沉,灯光尚浅,像口洞开在黑夜之中的深渊,生命的存在与消亡,在这其中,不是天大之事,一旦入了这里,生与死,并无明显界限,既是被摒弃之人,永无翻身之日,若是生不如死,不如死了。
门口的侍卫仍在,见凤御煊和我前来,恭顺跪拜:“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人在哪里?”
“回皇上,在房间里面。”
凤御煊转身几步,入了房门口,顿了顿,方才推门而入。我欲跟着上前,却被他挡在身后。
房间里冰冷,与外面冰天雪地一般,两盏微弱烛光摇曳,映在对面墙上,浓重的影子拖出长长一条,就似只有头,却没有尽头的身子。
光影晃动,那影子跟着左右摆动,说不出的阴寒诡异。再仔细探目一瞧,只见床梁之上吊着个人,死死扯住那人的脖子,颈项被拉的极长,凌乱长发披散,玉簪坠落在地,样子很是狼狈。
她的头部无力垂于一边,像是颈骨已经被拉断,沉重身体,拖着她颈间的那段绳子,绷得僵直。
两个侍卫正诚惶诚恐的解吊死吉嫔颈上的那根绳子,或是因为结了死扣,手忙脚乱也无济于事,倒是来回拨弄绳子,吉嫔的尸体随着那绳子一转,赫然露出那张死的惨烈的脸。
灯火一晃,照定她的脸上,乍然如了我的眼,惊得我倒退一步,顿时手脚冰凉。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大喜之日,皇三子府邸之中,迎接我的便是血雨腥风的一场惨烈,血肉模糊的尸体,血流成河的庭院,我仍旧记忆深刻。
可此时的吉嫔,给我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寒,让我通体冰冷,无比震撼。原本秀丽的脸庞变得青灰一片,一双眼,向上翻着,已是只见浑浊眼白,不见瞳仁之色,曾经的樱唇小口如今已是尽染了青紫,被瘫在外面的舌推翻在外。
吐出的舌头很长,舌根处似乎已被咬烂。血液从嘴角蜿蜒留下,甚至滴落在地,此时再看已经凝固成黑色。而那一身橘色缎袍也灰土不堪,膝盖垂在地上略高一点,卷曲着小腿,两只脚,歪歪扭扭撇在一边。
半晌,人被解了下来,放在床上,一张简陋被单遮住脸面,挺挺而躺。不必上前,也能感知到发自尸体之中的那种冷。
两个宫女跪在床边惴惴而泣,女子本有的娇弱之声,在这静谧的深夜犹显得突兀,时久啜泣,让人有些不耐。
“究竟是何时的事?”凤御煊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冷然开口。
“回皇上,娘娘要自己静一静,让我们出去烧水,说是要喝茶,暖身子,可是等我们回来之后,便看见娘娘她已经吊死在床梁之上了。”
女人答得十分流利,声色悲惨,是真的伤心欲绝。我调眼看她:“你侍候吉嫔多久了?”
“回娘娘,奴婢是跟吉嫔娘娘从家里来的,已经有十年之久了。”“可曾见到有何人来过吉嫔房间过?”凤御煊再问。
“没有他人来过。”
“你不是去烧水了,缘何知道没有人来过?”
“烧水地方据门口虽然有些距离,却是可一目了然看见房门口,奴才看着水,并没见到有人入了院子,所以才说没有人来过。”
“罢了,明早让人去订口棺材,早些入殓下葬,早些安息吧。(本章由言情小说网WwW.16801.cn首發)”凤御煊不多看一眼,掉转过身,从门口走出。我再看一眼那奴婢,也转身跟着出去了。
福来站在门口,手上揽着裘袄,见凤御煊出了门口,赶紧将衣服递与他手:“皇上,小心着凉。”
凤御煊不响,反手将衣服披在我肩头:“你身子不好,不要着凉。”
走到半路,凤御煊遣人先送我回兰宸宫,自己则回了御清殿。
吉嫔之死,显然蹊跷,可凤御煊的架势,似乎并不愿追究,而我却愈发觉得这其中的关联诡异,既然吉嫔吊死,被奴婢及时发现,缘何没有去通知姚氏?
后宫嫔妃生死,不是应该先由她知晓的吗?若是被她派人所杀,她这般假装不得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吉嫔的死,并无轻重,便是从前还是住在闻芳殿的主子也无足轻重,何况是入了冷宫的待罪女子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人物的悲惨就在于,生死与富贵,却不是在天,也不由己命,皆是握在他人手中,让你生,你便不得死,让你死,你便不能多活片刻。
第二日我起得极早,开了窗,外面空气馨冷,扑面而来,难掩的冷意。天似乎有转暖迹象,推开侧门,步入露台,精致还是白日里看的更是真切,诺大的池塘,雪白一片,冰还没有化,阳光下析出耀眼的光,亮亮晶晶。
“娘娘,您快看,这池塘这么大,春分时候种些莲花进去,若是开满了一池,那真是美极了。”邀月喜悦。